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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第八十二回 宋江焚掠安樂村 劉廣敗走龍門廠

  卻說陳希真在雲天彪署內盤桓,光陰迅速,已是七月初旬天氣,那劉廣家中老小,安閒無事,慧娘、麗卿與二位娘子商量,安排酒脯瓜果,一同乞巧。慧娘道:「我們今年乞巧,不如到後面曬臺上去,又高,又涼快有風。今年的七夕,月姊與天孫同度,巧雲飄渺,必定分外鮮妍。」

  眾人甚喜,便叫使女養娘們預先把曬臺打掃乾淨。

  次日正是七夕,看看天晚,劉廣已命劉夫人備下酒筵,同兩個兒子請劉母出庭來慶賞七夕。劉母道:「我今日早上《高王經》未誦滿,晚上要補足。既如此,生受你們,我出來略坐坐便了。」

  那希真已在景陽鎮吃天彪留住。麗卿、慧娘、二位娘子,便將那到辦的香花瓜果酒醴一切供養,你一盤我一盒的都將出來,叫養娘們先去插了香燭,盛了淨水,將供養都去鋪陳好了。劉夫人見他們要去乞巧,預先安排酒飯,著疊他們先吃了。慧娘為首,同麗卿等人去稟告了劉母、爹、娘,去後面乞巧。劉母、劉夫人都笑道:「恭喜今年乞個好巧,你們大家都吉祥如意。」

  四人歡歡喜喜,都來到後面曬臺邊。麗卿一向性急,撩起羅裙,踏著梯子,三腳兩步先跳上臺去了。這裡二位娘子道:「秀姑娘腳小走不來,我們一個在先,一個在後,扶綽你上去。」

  慧娘道:「不必,二位嫂嫂先請,我有養娘們扶持。」

  二位娘子便先上去了。上得台來,只見麗卿在那裡四面瞭望,喝彩不迭。回頭看二位娘子道:「二位嫂嫂,太陽落山好久,怎麼天上還是這般通紅?你看這些房櫳樹木,好象籠罩在紅綃紗帳裡的一般。」

  二位娘子道:「便是奇怪,卻從不曾見。」

  說不了,慧娘已上臺來。三人正指與他看,只見慧娘定睛細細一望,大驚失色,叫聲「呵呀」,驚得往後便倒。面如土色。三人同兩個養娘都吃一驚,連忙扶住,問是什麼。慧娘道:「我等合家性命,早晚都休也!你等不知,這氣不是什麼紅光;這氣名曰赤屍氣,兵書上又喚做灑血。這氣罩國國滅,軍軍軍敗,罩城城破,所罩之處,其下不出七日,刀兵大起,生靈滅絕,俱變血光。卻怎地罩在我們村莊上?我們這些人卻怎好也?」

  三人都將信將疑,還要問時,慧娘道:「快請爹爹上來。」

  麗卿道:「我去。」

  飛跑下去了。

  不多時,引著劉廣上來,慧娘與二位娘子把這話細說了一遍。慧娘道:「吉凶在天,趨避由人。孩兒常對爹爹說,此地當遭刀兵,想是就應在此時了。望爹爹做主,速速攜家遠避,可免大難。」

  劉廣沉吟半晌道:「我兒,你果然看得准麼?」

  慧娘道:「孩兒受師父指教,自己又參悟得,那得有錯!快把細軟先收拾起,我著這氣已老,起得不止一日了,看來還挨不到七日,多則五日,少則三日;吉凶便見。」

  劉廣道:「我們一時搬到那裡去?只有定風莊鄉練李飛豹,我同他認識。雖然認識,卻不甚親近,怎好就去投托?想來除非到你孔叔叔家裡。我們且下去商議。」

  眾人都下了高臺。劉廣同夫人說了,夫人道:「秀兒的話比神仙還靈,怎好不依!我們趕緊收拾,慢慢稟告婆婆。」

  劉廣道:「有理。」

  眾人都點燈燭,紛紛亂亂去集疊細軟。眾莊客都知道了,也有信的,也有笑的。

  那劉母正在佛堂面前,跪念《高王經》,見他們交頭接耳價紛亂,便起身查問。劉廣不敢隱瞞,只得實說了。劉母坐下道:「你去叫了秀兒來。」

  把慧娘叫到面前,劉母道:「你這賤人,發什麼昏!無緣無故攛掇你老子搬家,待要搬到那裡去?我請問你!」

  慧娘道:「稟告祖母:孫女委實識得望氣,今見刀兵將到,大災臨頭,故勸爹爹請祖母避難。」

  劉母罵道:「放屁,什麼大災不大災!一家灰火,移入別家屋裡,從新再搬回來,遺亡物件,再吃別人笑話。你這賤人,著什麼邪!單是你會望什麼娘的氣不氣,天下不會望氣的人,都好死光了不成?」

  劉廣道:「方才那氣果是奇怪,孩兒也從不曾見過,母親卻不看得。孩兒往常也聽得他們出過師的說,軍營中不論城池營寨,有血光黑氣下罩,皆主凶兆。又兼本村社廟前老柏樹夜哭,多人都聽見。秀兒之言,寧可信其有。」

  劉母便罵劉廣道:「你這畜生也來混說!偌大年紀,聽個女孩兒驅遣,連我前都不來稟明,七夕佳節,卻歐我動氣。那個再敢亂說搬家,我老大拐杖,每人敲他一頓。」

  罵得劉廣諾諾連聲,不敢再響。劉母直罵到二更天,方去睡了。

  慧娘到劉夫人房裡來,向著娘垂淚道:「孩兒是為一家性命的事,祖母如此阻擋,怎好?不成束手待斃?」

  少刻,劉廣同兩個兒子進房來。劉廣問慧娘道:「我兒,你果然不錯麼?恐你萬一拿不穩,認真弄出笑話,卻不是耍處。」

  慧娘道:「阿呀,連爹爹都疑心起來,這事怎好?孩兒如果看錯,由爹爹處治。」

  劉廣道:「既如此,我們趁老奶奶睡熟,大家連夜先把要緊的東西打疊起,把車子裝了。」

  回顧劉麒、劉麟道:「你兄弟兩個帶幾個莊客,先押運到沂州城內孔厚叔叔家裡去。明日便寫信去景陽鎮,追你大姨夫回來,老奶奶不肯動身,也好央他代勸。」

  二劉領命,大家都去收拾,瞞著劉母忙了一夜。天色未明,已將那些東西滿滿裝了兩輛太平車子,二劉便帶了五七名莊客,押著運了去。

  早上劉母起來,劉廣領著夫人、慧娘、兩個媳婦上堂請過了安。劉廣上前求告道:「老娘容稟:非是孩兒亂聽秀兒的話,只因青雲山和那猿臂寨兩處的強人,時常有心看相這幾處村莊,只懼憚著雲親家鎮守景陽,不敢蠢動。不是孩兒誇口,若自己不落職,亦不怕那些賊男女怎的。如今無尺寸之權,我這莊上又沒個守望,萬一那廝當真來,卻怎生抵擋?孩兒願奉請老娘,到孔厚家去暫住兒日,另尋個穩善的所在遷移。」

  那劉母隔夜的氣還未曾消,聽了這話,未及開口,慧娘又說道:「萬一那廝們有見識,先截住神峰山口,再煩惱此地,景陽鎮呼應不及,莫說這幾個村莊,便連沂州府也搖動。聞得那山口營汛上只得五十幾名官兵,濟得甚事!」

  劉母大怒,指著劉廣罵道:「你父女兩個,都敢是失心瘋了!好端端居在家裡,無故見神著鬼,夜來我這般訓誨,大清早又來放屁。佛祖云:家有《高王經》,兵火不能侵。我每日如此虔誦,佛力維持,什麼刀兵敢到這裡?不見上面所載,當年高歡國孫敬德誦了千遍,臨刑時刀都砍不人。我活了這七十多歲,永不曾見過什麼是刀兵,你們這般嚼舌!」

  慧娘笑道:「都要見過,方才算是有,孫敬德砍不落頭,祖母又幾曾見來?這等說,天下兇惡囚犯,只要會念《高王經》,都殺他不成了?祖母不聽爹爹的言語,恐後悔不及也,望祖母三思。」

  劉母氣得暴跳如雷,拍著桌子大罵:「賤婢!把我當做什麼人,這般頂撞。將什麼的惡囚犯來比我麼?」

  劉廣同夫人齊喝慧娘道:「小賤人焉敢放肆,還不跪下!」

  慧娘只得跪了。劉母連叫:「取家法來!」

  劉夫人只得捧過戒尺來,跪下道:「婆婆息怒,待媳婦處治這賤人。」

  劉母劈手奪過戒尺道:「誰稀罕你獻勤,好道撲殺蒼蠅!教這賤人自己伸過手來。」

  二位娘子一齊跪下去求,那裡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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