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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第九十九回 禮拜寺放賑安民 正一村合兵禦寇

  卻說宋江在黃河渡口被市人辱駡,呂方、郭盛、時遷、張魁四人皆大怒,一齊上前廝並,吳用忙招手叫住道:「我們渡河回家要緊,休要在這裡生是惹非了。」

  眾人只得依了吳用,渡過黃河,由定陶轉回曹州。林冲等頭領會著,喜出望外道:「兄長們游向何處,弟等在曹南山四路尋覓,杳無蹤跡,真憂得苦也。」

  宋江將遇筍冠仙事一一說了,眾人無不驚異。宋江因此斷了渡黃河取寧陵之念,並曹南山屯兵之議,亦不敢舉行。不日董平、鮑旭、焦挺領本部人馬都到。宋江命林冲將兵符交付董平,一面修築北門,收管錢糧,整頓人馬,備禦官兵。林冲領劉唐、杜遷並原來人馬,回濮州去了。時遷仍歸兗州。

  宋江、吳用領呂方、郭盛、戴宗、凌振、戴全、張魁一干人馬,大隊回歸山寨,正出北門,只見一騎報馬飛到,乃是清真山馬元的差人,呈上雞毛文書一角。宋江、吳用一齊大驚,忙拆開看時,知是雲天彪大興馬步全軍,並會合歸化、裡仁、正一三莊回民,攻打清真山,十分危急,速求救援。宋江大怒道:「關勝、索超兩兄弟被害,俺正要興師報仇,他卻先來撩撥我們,便活擒這廝們來祭旗。那班賊回子也要出頭與俺作對,就一併掃除了他。」

  便與吳用重進曹城,商議興兵救清真山之事。吳用道:「清真之役固然矣,但高俅那廝必定就到此間生事,雖董平兄弟對付得他,總費手腳……」

  說到此際,戴宗立起身道:「何不寫封書去托那蔡京,教他在官家前阻擋師期,小弟星夜前去。」

  宋江道:「緩兵之計也可使得。」便修書一封,交與戴宗,飛速往東京去了。

  這裡宋江、吳用、呂方、郭盛、凌振、戴全、張魁七位頭領,仍領本部二千人馬,出北門向東進發。一面遣凌振回山寨,告知盧俊義,添兵助戰。盧俊義便點楊志、李逵、徐甯、史進、陳達、龔旺、穆春、薛永、張順、阮小七,帶領水陸兵馬共一萬二千。正欲啟行,只見郝思文上前道:「此次宋大哥攻伐青州,為弟之故主報仇,小弟亦願同去。」

  宣贊臂傷已愈,也踴躍願往。盧俊義便命二人帶一千人馬,隨同楊志等,沿途迎會宋江。大眾同由汶河進發,無分晝夜。

  一日,到了秦封山下,為時已及三更,順風朗月,揚帆直進。吳用對宋江道:「前去不遠,已是汶河埠頭,青州地界。雲天彪那廝致我至此,沿途必然設伏,須逐路探聽。」

  說猶未了,忽聽外面墓地一片喧嚷,前後百餘號兵船,號叫之聲,驚天動地。宋江急問何事,左右飛報道:「不知怎的,前後軍船無端沉失三四十號,現在逐只還在那裡沉下去,主帥速請上岸,須防坐船有失。」

  吳用忙叫道:「張順、阮小七何在?速赴船底查看!」

  言未了,只見張順、阮小七率領水軍,早由河中跳起,捉得十餘人,在岸上捆縛。

  原來張順、阮小七沿路照應,當沉船之際,不待命下,早已一齊趕赴水中查閱。見有一班人分頭跟著船底,用鐵錐鑿洞,且行且鑿。當即拿住,送入宋江大船。吳用當查沉船數目,共沉失兵船十三號,兵丁被沉下水者,均各搶救上岸,幸無死亡。宋江將這班挖船底的人一一看到,問道:「你們何路賊人?擅敢撓亂大軍。除你們十二人之外,有無餘黨?你等是何名姓?從實說來!若有虛言,光刀立斬。」

  內中一人,面如圓鏡,色若黃沙,赤條條雪白身體,肚大腿小,厲聲叫道:「我沂州蒙陰人也,為商數十載。我主人姓召名忻,家財有恆河沙數,廣廈千間,良田萬頃,行商坐賈,生業繁多。上年差人運貨至濮州現城一帶,路經鄆城北鄉,被你們這班狗強盜搶掠一空。我主人恨極了你們,不惜盤川,叫我等分頭專尋你梁山的事,不分水岸,遇便下手。那怕你吃了我下去,還叫你受些古怪。你問我名姓,我姓申,小名勃兒是也。」

  宋江大怒,叫把十二人推出岸旁,一齊斬首。宋江又道:「不料蒙陰人如此可惡,今救清真山要緊,只好緩圖。」

  便傳沂水軍補好沉船,加緊防護,依舊進發。只見李逵大嚷道:「何不就殺到蒙陰,砍翻了那班鳥男女,出口鳥氣!」

  宋江喝道:「你又來胡亂了!軍務大事,不許亂說。」

  眾人扯李逵下去。

  次日黎明,到了汶河埠頭,大眾上岸。吳用傳令教探子分頭探看,有無伏兵。行不數十里,只見清真山有人報來道:「雲天彪無故全軍撤退,並歸化三莊鄉兵,亦盡行退去,不留一人一騎。現在馬頭領四路探看,並無一個伏兵,不解其故,請令定奪。」

  吳用叫苦道:「雲天彪如此牽制,我軍為其所困矣。」

  宋江忙問其故,吳用道:「此事顯而易見。他分明以攻打清真為名,逼我不得不來。我等銳師遠來,利在速戰。他卻將軍馬退去,使我進無可圖。我若退歸,他又必攻清真山夾。」

  宋江道:「我們偏不退兵,直攻青州何如?」

  吳用道:「毒蛇螫手,壯士解腕。今我拚將清真山送與他,我等全師還歸,安然無事,倒是上策。」

  宋江道:「是何言欽!我梁山替天行道,忠義為心,今日豈可見難而逃,有乖大義?」

  吳用道:「兄長如不願退,只得進兵。但此刻萬無直攻青州之理,須防歸化三莊前後夾攻,腹背受敵。且著人去探看三莊如何情形,再定計策。這裡兵馬且赴清真山住紮。」

  且說那歸化莊與裡仁莊、正一莊毗連,地名通叫做正一村。一村三莊,都是回部,各有精壯鄉勇一萬五千多名。歸化莊都團練便是哈蘭生;裡仁莊都團練哈芸生,乃是哈蘭生的同胞兄弟;正一莊都團練沙志仁、冕以信。這三莊卻都歸哈蘭生節制。那哈蘭生祖上自唐時由西域徙居此地,世代巨富。蘭生生時,滿房蘭花香,因此取名為蘭生。幼時便有些膂力。十二歲時曾到二龍山下真武院內玩耍,不覺在靈宮殿內睡熟,夢見靈宮將一隻玉蟹賜他,卻被同伴小兒搖撼喚醒。蘭生只吃得玉蟹右螫,所以至今右臂氣力獨大,使一柄獨足銅人,重七十五斤,右手運動如飛,左手卻使不得。邇來梁山侵擾山東,四方無業居民乘勢聚眾,依山傍險,打劫村莊。這正一村山中,也有一夥強徒出沒,那歸化三莊時被擾害。幸賴哈蘭生首倡義舉,會合三莊團練鄉勇,同心剿賊,斬殺無數,那強盜方始不敢正窺。

  說到此際,又須將蘭生團練鄉勇之法,實敘一番。卻因篇幅狹窄,只好將那要緊的事敘說一件。這件事卻在陳希真東京避難之前。是年春,青州大饑,道饉相望,菜色流離。正一村在青州西偏,大小煙戶,雖然繁庶,卻是土瘠民貧,庶而不富,所以這番饑饉,正一村受災最重。哈蘭生倡首捐賑,散給貧民。那正一村的人,忽聽得本村四路有哈蘭生的招帖,上寫著:「本村鄉民速赴禮拜寺,注明戶口,本堂定日散給糧米。」

  眾人都歡喜道:「我道這哈菩薩必來救我。」

  登時禮拜寺前人頭擁擠。原來哈蘭生世代是天方奉教良民,祖上初來時,即建造禮拜寺,延請掌教住著,幾位老把八越七日赴寺,隨同阿轟念經禮拜。固寺內屋宇宏敞,哈蘭生弟兄議在寺內放賑。那正一莊沙冕二人,聞知哈家放賑,也欣然來助。

  這日在禮拜寺注造戶冊,寺門大開,好生熱鬧。只見寺中大殿七開間,院子甬道甚是闊大,東西間相話不能聽見,左右側廳每旁三間。鄉民分了左右,東村、南村人向東門註冊,西村、北村人向西間註冊。只見哈蘭生、芸生、沙志仁、冕以信都在殿上督看。那大殿中央設立空座,並無神像牌位;梁上懸一匾額,鬥大四字,上書「無形妙化」;柱對上抱著十一字楹聯,乃是:「道辟西方,惟一心天真不昧;教垂東國,曆萬年帝澤常霑。」

  滿室彩畫莊嚴,丹青飛舞。後面連進三層,俱是大廈余房,共計四五十間,蘭生備作堆積糧米之處。是日眾人註冊已畢,因哈、沙、晃四人系本村土著,熟悉本村煙火,所以並無浮報濫報等情弊。哈蘭生收了戶冊,給了憑支竹簽,便教家中兩個司賬,帶了銀兩,往各路趕緊採買糧食。這裡請了幾位老成董事,掌管放賑,便將家中已存的米麥雜糧,先行放給。議定章程,分本村為四路,四日輪給:一日賑東首,一日賑南首,一日賑西首,一日賑北首,周而復始。一輪給米,一輪給雜糧。大口每日給一升,小口每日給半升。每一輪大口給四升,小口給二升。雜糧亦分別搭勻散給,無非粟麥豆穋之類,總敷四日之糧。凡到某鄉應輪領賑之日,各老幼大小男女等人,提筐挈袋而來。因先時給發竹籌時,籌上注明清晨、上午、下午等字樣,此時憑籌按時給發,所以人數雖多,一無喧鬧。賑了一月,現存糧食將次就盡,恰好接著那來買的糧食紛紛都到。足足的賑濟了兩個多月,天氣漸熱,地土亦可栽種,百工技藝皆可各務本業,方才停止賑事。眾百姓賴此全活,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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