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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白瓦爾罕笑道:「我的法兒,你如何能破壞得!我算得千穩萬當,便是我自己尋破綻也難。」

  吳用道:「我想只得二十輛,破敵如何夠用,我要照樣多造數百輛,不知隨軍工匠可做得否?」

  白瓦爾罕道:「我帶來巧匠有三十餘人,若本地有巧匠,可以照樣幫做。」

  吳用對宋江道:「既如此,可速傳令廣備材料。這裡隨營粗細匠人有一千餘人,便連夜並工製造,勒限二十日內,要打造二百輛奔雷車。一面挑選壯健頭口騾馬一千六百匹,慣戰頭目軍兵六千人聽用。」

  白瓦爾罕道:「軍師且慢。這車雖照樣打得,便是車內鉤矛弓弩也都容易,只有那兩座連珠銃,非比等閒,卻極工致。略帶粗糙,便不合用。又沒得這許多上好鑌鐵,那怕匠手多,二十日工夫要造二百座,如何趕得及?」

  吳用聽了,尋思道:「有了,且打起來,看有多少且用。如不夠時,我想佛郎機可以代得,每一輛車上用兩架佛郎機如何?」

  白瓦爾罕道:「佛郎機雖好,只是六個人如何使得轉兩架;若多添人,車上窄狹擠不開。而且人多了,那車便上重下輕,用不得。我想你們用的一種神臂弓,倒也利害。舊法那弓是橫用,兩人合用一張,箭長六尺,發五百步。今我改作豎引三人合用一張,箭長八尺,發八百步。這等做來,仍是六人夠了。」

  宋江便催連夜預備。宋江親與白瓦爾罕把盞,眾頭領歡飲至五更方散。

  次日,隨營軍匠去趕辦材料。吳用請宋江傳令,在後營空地上搭起廬廠,當了作場,盡選隨營工匠共一千餘人在內打造,就請白瓦爾罕在內作提調,又派兩員頭目做監督,都關了二十日的口糧。將現成的奔雷車,拆了兩輛作式樣,其餘十八輛都在中軍聽用。又調金槍手徐甯領三千步兵,周圍晝夜巡查,作場內不許半個人進去,半個人出來。又傳令堅守,不許出戰。

  卻說雲天彪自大勝了宋江,遣人報與都省。不數日,賀太平文書轉來,言呂方已就都省正法梟示,所有統制戰功已恭折奏聞。天彪便齎發了來使。這裡日日遣將挑戰,宋江堅守不出,一連十餘日。天彪與眾將商議劫宋江的營,又被吳用料著了,不能取勝。天彪對眾將道:「這廝不肯出戰,又不退去,必然有謀。」

  傅玉道:「末將之意,乘此時移檄景陽鎮,教陳希真發兵屯在白沙塢,牽制這賊,卻是勝算。」

  天彪道:「總管之言甚是,陳希真此刻一切部署都妥了,可以調動。但我深防這賊抄過赤松林去取二龍山,他占了二龍山攻青州最便。可分一彪人馬去赤松林後紮營,那賊若來,便可截殺。我在這裡不妨。」

  便令風會、歐陽壽通分八千人馬投赤松林去訖。一面發公文調陳希真發兵進白沙塢,一面又去宋江營挑戰。宋江只不出,不覺又有十四五日。

  卻說宋江營裡趕緊打造奔雷車,至十八日晚間已皆造完,共造成二百零二輛,連中軍那原有的十八輛,共是二百二十輛。內中新造者,六十輛有連珠銑,其餘都用神臂弓。連原有的算來,七十八輛用連珠銑,一百四十二輛用神臂弓。那新造的與白瓦爾罕所造原車,毫忽無二。宋江大喜。吳用便傳令,將二百二十輛奔雷車分作四隊。中間二隊是掃地龍火萬城、銅柱王良,每人各領馬軍五百,步軍一千,奔雷車五十輛,內用連珠銃者十五輛,用神臂弓者三十五輛;又令沒遮攔穆洪領六十輛在左軍,霹靂火秦明領六十輛在右軍,各帶馬軍五百,步軍一千。那六十輛皆是二十四輛銃,三十六輛弓。宋江同李俊、史進領三千兵為前軍。

  吳用道:「天彪若敗,必投赤松林,可令魯智深、武松分兩路步兵,往彼埋伏。徐甯領馬軍抄出林後,斷他歸路。」

  分派都定。

  雲天彪那料到這件戰器,當日正親領大隊兵,直叩賊營搦戰,留傅玉守寨,陣上帶的大將是雲龍、胡瓊、聞達、李成,當時在賊營前列成陣勢。宋江早領兵出迎。天彪遠望見宋江陣後的塵土高而且銳,早猜疑道:「這廝半個多月不出,莫非習了車戰之法與我廝殺?」

  忙吩咐李成、聞達道:「我看賊兵陣後的塵土,好似戰車,你快將後軍約退,多多準備下鹿角、拒馬、鐵蒺藜,防他衝突。」

  李成、聞達領命。宋江已將人馬擺開,大叫:「對面陣主答話!」

  天彪罵道:「殺不盡的賊子,快來納命!」

  宋江大笑道:「前誤中你的奸計,今日與你分個勝負。」

  天彪大怒,命胡瓊出馬。宋江陣上並不發人交鋒,便把軍馬退後,放出那四隊奔雷車來。天彪看時,果是戰車,都做成惡獸模樣,中間一輛頂上立著一人,皂衣披髮,手執一杆七星旗,指揮全軍。天彪急將前軍調轉,那奔雷車已到,弓弩銃石好一似轟雷驟雨打來。李成、聞達忙叫撒放拒馬、蒺藜,那知那車山崩嶽倒價擁來,拒馬、蒺藜全不濟事。但見火銃到時,屍骸粉碎;矢石落處,血雨紛飛。那神臂弓的羽箭,八尺長短,橫射來,遇著人馬,五六七八個的平穿過。官兵如何抵敵得,都棄甲拋戈,叫苦連天,各逃性命。那胡瓊已中火銃,連人帶馬死在陣裡。宋江同花榮、李俊、史進分兩路抄殺,官兵死者無數。天彪料得那車不能入樹林,忙同雲龍、李聞二將奔入赤松林內。那林子裡面樹木叢雜,馬匹難行,馬軍大半棄了馬奔入去。宋江見官兵避入林內,便大驅奔雷車,殺奔天彪大營去了。

  這裡天彪敗兵方入林中,只聽喊聲大起,一隊步兵殺來,正是武松。天彪無心戀戰,只顧奔走。前面喊聲又起,魯智深領一枝步兵攔住去路。天彪見賊人俱是步兵,也與眾將下馬步戰,爭奈官兵受傷者多,難以力鬥,正被困住。幸而一枝官兵殺到,正是風會、歐陽壽通,也是步戰,殺開賊兵,救天彪一干兵將,出了松林來,一齊上馬,投北便走。風會道:「西灝山大營已被賊兵奪了,原來那廝戰車不怕壕溝,拒馬都擋他不得。傅玉敵不住,敗回清真營去了。且請主帥回清真營,再作計較。」

  那魯智深、武松見天彪走了,那裡肯放,並力追來。天彪且戰且走,不到一二里,一彪馬上賊兵,呐喊搖旗截殺出來,兵馬甚多,正是徐寧。一個個兵強馬壯,大喝:「雲天彪想逃那裡去,官兵都被老爺們殺盡了!」

  天彪歎道:「天亡我也!」

  雲龍道:「爹爹斷後,讓孩兒同風二伯伯當先,與他決一死戰。不帶傷的兒郎們都隨我來!」

  雲龍正待向前,忽見徐寧陣內都叫苦價亂起來。雲龍定睛看時,只見一隊猩紅飛火旗,從賊兵陣後殺出來,當先一員女將,黃金鎖子連環甲,棗騮火炭飛電馬,爛銀梨花點鋼槍,領著那一班女兒郎,火雜雜的闖進來,好一似虎入羊群。雲龍認得是麗卿,大喜,忙叫天彪道:「爹爹,陳道子兵馬到也!」

  天彪大喜。眾敗兵聽了,都精神百倍,一齊捨命殺奔上來。那麗卿一枝梨花槍,飛花滾雪價卷來。天彪、雲龍已殺到,合兵一處。麗卿道:「雲叔叔,我爹爹得了檄文即便起兵,未到白沙塢,聞知官兵失利,爹爹卻教奴家夫妻分兵兩路來此策應,我那玉郎也就來了。」

  說不了,西北上塵土障天,金鼓震地,祝永清領一彪兵馬殺到。天彪傳令,叫受傷者靠後,其餘一齊向前,協同永清、麗卿的兵馬,奮勇廝殺。那徐甯見官兵有救,又複兇猛,料知勝不得,便會同武松、魯智深收兵去了。天彪問麗卿道:「你父親何在?」

  永清道:「泰山恐新營再失,忙去保護。他說我兵已挫銳氣,赤松林切不可棄了,且守住此林,再商量。」

  雲龍道:「孩兒也這般想,須得守定林子,方好議破敵之策。」

  天彪便分下聞達、歐陽壽通把守赤松林,眾人一齊收兵回新營來。

  陳希真已到,與天彪毗連下營。陳希真與天彪相見,查點兵馬,三停折了兩停,帶傷者無數,失去器械馬匹的更不必說。天彪道:「若非風都監、歐陽防禦來救,吾已失陷了。此刻壞了大將胡瓊,傷兵二萬多人,大營沉沒,這賊必然乘勢來攻,宜早定良策。這車不知何名,便是呂公車,亦無此利害。」

  李成、聞達道:「若非主將先幾,將後軍約退,勢必全軍覆沒了。」

  雲龍獻計道:「赤松林雖可守,那廝若順風燒林,或由上阪坡攻來,仍沒阻擋。我想他雖能跨溝,畢竟溝窄之故,若是溝寬,未必就跨得。何不於這幾處掘下闊溝,築起土闉,豎起軟壁,可保無虞。」

  天彪道:「你這癡子,虧你想,也須要設法破滅他,那個同他來死守過日子!」

  希真道:「令郎之言不為無理,我等此刻銳氣正墮,只好暫守幾日。」

  天彪依言,便傳令去上板坡、松林後等處,開掘闊溝,連夜鑿打土闉、軟壁。

  希真道:「要破滅這車,只除請這一個人來,再無第二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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