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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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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 吳用智禦鄆城兵 宋江奔命泰安府 卻說上年冬季,吳用因病困在新泰城內,得安道全醫治,漸有轉機。適接到山寨中徐槐臨訓之信,彼時吳用神識尚昏,此話傳入耳中,倒也不十分著急,只說些不怕他,不關緊要的話;又說些必須防備,不可大意的話。到了次日,卻早已忘了。安道全議方進藥,吳用漸漸神識清了,恰又接到秦明陣亡之信。安道全一聽見,忙出來關會眾人道:「此信千萬不可嚷入軍師耳中了。軍師心疾暫得平安,若一聞此報,憂驚齊至,神明再被擾亂,為害不小。」 眾人稱是。大家約會了,瞞得實騰騰地。一面安道全趕緊處方調理,吳用無事擾心,倒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所以服藥帖帖得益。眾人倒替他日夜提心,深恐又有什麼警報,擾亂了他的心思。且喜連冬過春,徐槐一邊久無消息,更喜雲陳兩處亦無動靜,一路順風,無些毫打叉之事,以是吳用漸漸向愈。安道全已開了一張補心養神的方,說道:「此方即有加減,亦不過一二味而已。服此方三十劑,可以全愈。」 眾人皆喜。不料驟然起了一樁大打叉的事,你道是甚事? 原來安道全系好色之徒,腎元素虧,更兼上年冬季星夜渡冰,受了寒氣。《內經》云:「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又云:「冬不藏精,春必病溫。」 安道全既不藏精,而又傷於寒,寒邪乘虛襲入少陰,深藏不出,日久醞釀成熱,至春時少陽氣升,再經外感一召,內邪勃發。那日安道全診視吳用畢,出來覺得有些困倦,便上床去躺了一躺。天晚起來,覺得身子發熱。次日便口渴咽痛,神思不清。眾人忙來問候。安道全提心診了自己的脈,便道:「不好了,此名春溫症,來勢不輕。」 眾人都耽起憂來。安道全自己開了一張藥方,眾人看時,乃是薄荷、杏仁、桔梗、積殼、淡豆鼓、牛蒡子之類,方味極輕,眾人不解。當日,安道全還扶病出來,到吳用房裡診視吳用,說道:「原方不必改易,仍可守服。」 吳用功安先生歸房養息。安道全退出,到了自己臥房,上床便睡。侍從人將他自己開的藥方配藥煎好,與他吃了。 當夜無話,第三日病方漸漸沉重,覺得指頭蠕蠕微動,眩暈驚悸,腰膝痿軟,齒燥唇焦,口渴不解。安道全道:「不好了,此腎虛亡陰,將成痙厥之候也。」 此時已起床不得,便叫旁人書方,用生地黃、麥門冬、元參、知母、炙甘草、龜板、鱉甲。眾人都進來看望,看那藥方分兩太重,又不解其故,只是問候數語而已。安道全道:「小可賤恙,竟大是險症。可惜兩個小妾部遠在山寨中,此處無貼身服侍之人。」 原來安道全這兩妾都有羞花閉月之貌,是山寨中搶擄來的,當時安道全看得中意,向宋公明討了來,此時病急,還記掛這兩個寶貝。眾人都道:「這事容易,今日便差人到山寨去迎取兩位如嫂夫人來。」 道全點首,眾人退出。是日吳用守服安道全原方,聞知安道全病重,也兀自記掛,親自扶病出來,探看安道全一次。 安道全上午服了藥,至下午病勢不少衰。安道全便吩咐用熟地黃、生地黃、芍藥、石斛、麥門冬、五味子、元參、阿膠、炙甘草,其生、熟地分兩竟用出二三兩以外。眾人看了,盡皆駭然,道:「怎麼外感症,好吃這種大補藥?算來快刀不削自己的柄,一準是他昏了,開錯的,須接位高明先生來評評看。」 須臾請到泰安城內一位極行時的先生,叫做過仙橋,前來診視。眾人求他直言。那過先生診了安道全的病,出來看了安道全的方兒,拍案道:「安先生悮矣!此症內外邪氣充塞,豈可服此滋膩收斂之藥?此藥如果下嚥,必然內陷。他起初這張方原是不差,不知何故忽然更改。」 說罷,便就他起初的原方,加了柴胡、葛根、鉤藤、黃苓、連翹,並批了幾旬慎防內陷痙厥等語,用了茶,拱手升輿而去。 安道全索看那醫之方,便道:「殺我者,必此人也!眾位休睬他,只顧煎了我那個方藥來。」 眾人諾諾而出,主見難定。吳用亦躊躇無計。只見旁邊一個小廝稟道:「此地東門頭大王廟大王菩薩,最為靈驗。廟內設有藥簽,何不去求帖神藥來吃?」 花榮喝道:「你省得什麼,卻來多嘴!」 吳用道:「也是。但我想天道遠,人道邇。藥簽不必求,可將那過先生與安先生的藥方寫了閘兒,就神前拈蔔罷了。」 眾人依言,即忙做了兩閘,備副香燭,花榮親去,到了大王廟裡,拜禱拈鬮。也是梁山一班魔君業緣將盡,理當收伏,安道全本在地煞數內,如何免得,當時偏偏拈著那過先生的方。 花榮轉來,眾人主見遂定,也不去問安道全,便將那過先生的方配藥煎了。時已掌燈,安道全病勢大重,已催藥好幾次。眾人忙將那藥煎好,遞進去。原來那兩張方氣味判然不同,安道全上嘴呷了一口,便叫苦道:「你們果聽那庸醫之言來殺我也!」 推開藥盞,叫:「快煎我那方劑救我!恐怕不及了!」 語言已覺蹇澀。眾人聽此言語,急迫無計,便將他方劑減取三分之一,說道,「且試試看。如不錯,明日依他原劑不遲。」 豈知時不待人,當夜煎好與他服了,到了天明,安道全已舌卷囊縮,四肢抽搐,不能言語。急請了過先生並幾位名醫齊來診視,吃藥不瞞郎中,竟將昨夜安道全不肯服過先生的藥,先服自己的藥等話說了。過先生道:「果然補壞,內陷了,我說何如!」 當時眾人共議了一張藥方,無非羚羊、犀角、柴胡、鉤藤之屬,灌了一劑,全然無效。吳用此時雖守服安道全原方,然因安道全病危,心中連日著急,也覺得病重了些。那安道全競不言不語的臥了一日。 次日眾醫競至,過先生已辭不開方。還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在那裡開方議藥,所有藥味也記他不得這許多。不上三日,竟把一個神聖工巧的地靈星神醫安道全送入黃泉。當時盛殮好了,送回山寨。 吳用的病,正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驟然失卻良醫,莫能措手,不免也請那班過先生之流來酌議方藥。可憐那班先生,還不敢十分改易安道全的原方,不過略略增減了幾味,吳用服下,便覺乖張。眾人都惶急起來,吳用道:「我想安先生病急時曾說,此方可以守服。如今安先生已故,又無人能增減,只好老守他這張方吃過去。」 眾人稱是。吳用仍服安道全原方,日復一日,不必細表。 吳用覺得精神復舊,這日正在商議攻取之策,忽報宋江差人來請公孫勝、魯達、武松、樊瑞、項充、李袞同守泰安,並報知徐槐攻入水泊之信。吳用大驚道:「這話從何而來?」 公孫勝便將上年冬季,徐槐親到水泊,又導龍岡交鋒,秦明陣亡等話說了,並道:「那年因軍師貴恙沉重,所以廝瞞。」 吳用道:「原來先有此一事,當初何不早為防備?」 花榮道:「那時小弟一聞此信,便稟知公明哥哥,知會盧兄長,飭嘉祥、濮州夾攻鄆城。那時因寒凍開兵不得,今已春暖,他們不知為何按兵不動。」 說至此時,吳用凜然變色道:「濮州可動,嘉祥萬不可動。緣劉廣在兗州虎視眈眈,倘呼延兄弟偶一離開,必遭毒手。就是濮州林兄弟進兵,也須相機施行,不可鹵莽,我料這徐官兒必有備防。只是現在水泊已失,大非所宜。但願保得頭關,方可無事。公孫兄弟此去,便將我這番言語,致意公明哥哥為妙。如今我病體新愈,難以道途跋涉,這徐官兒未必一時退得。俟數日後,我稍可行動,即便拔步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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