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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賈虎政聽到這裡,暗暗點頭,便道:「這事也容易。仁兄只須自思,你們寨中何人與你有仇,你能設計取他頭來,投我本寨便好了。這是本寨的老例,喚做投名狀。有了這投名狀,便再不疑忌你了。」

  龐泰述道:「便是這顏野漢,我就把他下了手來。只是他力敵萬人,我恐怕枉送了性命怎好?」

  賈虎政道:「不是我教人為不善,你既肯替我山寨建大功,我軍師必然重用,容我去稟了軍師再行。這裡我先教你一計,你只放心回去,只須他前加意認罪求饒,做出悔過的模樣,他必受你計。你便加意小心服侍他,待到五日後,便再潛身來此地,相見定計罷了。」

  龐泰述甚喜,便重托了賈虎政,告別回去了。

  先說賈虎政,得了這個消息,卻好這幾日吳用帶各頭領住在二關,虎政徑迸二關去,稟知吳用,並道:「這個機會,該怎樣取法,請軍師定奪。」

  吳用聽罷,沉吟了一回,又暗想道:「有便有個計較在此,只恐未必賺得這徐官兒。如今休管他,且做做看。」

  便對賈虎政道:「你見龐泰述時,只須如此如此向他說,教他依計而行。」

  賈虎政領會了,只等五日後龐泰述再來時,便與他說。

  且說龐泰述別了賈虎政,一路回轉營來。進了樹德帳中,只見樹德正在飲酒,龐泰述便走到旁邊垂著雙手一站。樹德回頭一看道:「你不走,來此做甚?」

  龐泰述忙跪下道:「小人服侍相公多年,怎敢逃走。昨日小人衝撞相公,相公見責,小人深知罪愆,總求相公寬洪饒恕。」

  樹德道:「罷了,去叫拿酒菜。」

  龐泰述叩謝了,稱是是,從此照常辦事。那龐泰述端的小心服侍了五日,樹德毫無疑忌。龐泰述卻將賈虎政的約會緊記在心,到了那日,便假討了一個差使,出了闉門,徑去那約會之地,會著了賈虎政。兩人相見大喜,賈虎政便將吳用的密計一一授了龐泰述。龐泰述甚喜,便受計回營去了。

  原來徐槐每日申刻賜顏樹德酒,必差一名親隨押來。這日差一親隨,姓刁,行二,送酒前來。正走到樹德營門口,忽見一個人從東闉門進來。原來樹德營門北向,緊對東闉門,一望相通。只見那人進來時,身披中營號衣。守闉軍士問了口號,那人答應得不錯,又稱有機密事務,守闉軍士便放他進來。刁二暗想:「中營司機密的軍士,我都認識的,何曾見有這個人。」

  心中疑惑,卻不便查問,便送酒進樹德帳中去了。樹德收了酒,付了使力錢。刁二退出帳外,只見那個口稱機密的人,並不進營來。刁二心中愈疑,走出營外,只見那人還在營外僻靜處遠遠立著。龐泰述飛跑到營門口,面色有慌張之狀;那人也甚屬慌張,即忙將一物揣在懷裡,飛跑出去。不覺那一物從腰帶邊脫落在地,那人也不回頭,跑出闉外去了。刁二去拾看時,乃是一個小布包。啟開一看,裡麵包著一封書信,信上寫著「藉覆貴軍師密啟」七個字。

  刁二吃了一驚,想了一想,便將這書信藏在懷裡,走回中營去了。原來那個進闉來的人,就是賈虎政,刁二卻不識得,便持那書信到徐槐處獻功。頃刻到了中軍帳,見了徐槐,銷了差,便請屏退左右,密稟道:「小人得一個奇文,稟上相公。」

  徐槐道:「什麼奇文?」

  刁二即將那信呈上,並將營門外遇著那個人怎樣形跡,怎樣臉色,說了一遍,便道:「個中就裡,小人卻不曉得。所有書信,不敢拆動,謹呈相公開看。」

  徐槐聽了一番,當將書信拆看,只見上寫著:「所囑義不容辭。但此人與僕有恩,僕不忍負,容俟緩圖。名不具。」

  共二十四字。字畫龍蛇飛舞,確是樹德筆跡;下蓋圖章一方,系篆書「淡泊明志」四字,是徐槐贈樹德的,細細看來,印花絲毫不錯。徐槐反來覆去看了,大稱奇事,「這人怕他真個反了?」

  便教刁二退入帳後,不許走開,靜候呼喚。刁二應聲轉後帳去了。徐槐又沉吟了一回,莞然道:「非也,此中必有詭詐。且去叫他來,定知端的。」

  便差左右:「請顏將軍進帳。」

  此時已及黃昏,樹德正在飲酒,聞呼即至。一見徐槐便道:「今日無事,恩公莫非又賜暢飲?」

  徐槐道:「然也。」

  便叫備酒。席間,徐槐將那封書信遞與樹德道:「你的筆跡向有何人能套?圖書從何處洩漏?」

  村德一看了信,雙眉直豎,大叫:「這信從何而來?我的圖書無人敢動,就是這幾個字,也竟像我寫的!」

  大叫奇事不絕。徐槐道:「你休躁亂,且吃酒著。你細想近來身邊有懷恨挾仇的人麼?」

  樹德道:「都是心腹,並無仇讎。」

  徐槐道:「既如此,你且吃酒。」

  說罷,便進後帳去問那刁二道:「你見那人揣懷書信時,身邊有無別人?」

  刁二道:「小人見他時,只有龐泰述從他身邊站了一回。這龐泰述便是顏將軍的親隨,小人因不曾見他傳遞書信,所以不好妄供他。」

  徐槐聽了,便重複出帳與樹德飲酒,便問樹德道:「你身邊親隨有個龐泰述麼?」

  樹德道:「有的。」

  徐槐道:「這個人何如?」

  樹德道:「這人倒也忠直的,只是嘴口太碎煩些。」

  徐槐道:「近來你訓斥他過否?」

  樹德想了一回道:「不多幾日前頭,吃我打了一掌。」

  徐槐暗暗點頭。樹德暢飲,謝賜而行。

  徐槐便教傳顏將軍帳下親隨龐泰述上來。龐泰述聞得元帥傳令特召,嚇得不知頭路,懷著鬼胎,進帳戰兢兢叩見了。徐槐屏退左右,霧顏和色問道:「聞得你主人私通梁山,這個罪名不淺。你貼身服侍他的,必定曉得蹤跡,你可從實說來。」

  龐泰述呆了半晌道:「這事小人實不知情。」

  徐槐聽到此際,便換個怒容,厲聲道:「你怎地說?現有告人在此,說你與主人同相商了,私通梁山!」

  便將那書信擲下去,「這是你主人親手寫的,你親手傳遞的,如何賴得?如今你這種狗才,殺也無益。你肯將這書信怎樣來蹤去跡,細細供來,饒你不死。若不招,便先斬了你再說。」

  龐泰述到了此際,想道:「我若說了,料也難免一死。但不說,死在目前。說了或可延挨,再圖機會。但主人,我死不饒他。」

  便信口道:「恩相台下,小人不敢隱情,這信卻是主人寫的,教小人傳遞,小人不敢不依。」

  徐槐怒喝道:「這信還說是你主人寫的麼?」

  吩咐:「斬訖報來!」

  門外一聲答應,早擁進幾個勇士,將龐泰述一索捆了。嚇得龐泰述只是磕頭求饒。徐槐道:「你快將這信怎樣來的,從實招來,免你一死。若再說這信是你主人寫的,休想饒命。」

  龐泰述便將私通賈虎政,暗遞這信的原委,一是一,二是二說了。徐槐道:「依你說來,信是梁山裡拿來與你的了。但此信究系何人所寫?」

  龐泰述道:「這卻不知。惟前日賈虎政來要顏相公的字跡,並圖書式樣,小人就偷了主人一張寫而未發的舊信送去。次日賈虎政即拿此信來了。」

  徐槐點頭道:「是了,久聞梁山有善鐫圖記、善寫字樣的人,想必一定照樣套冒了。」

  靜想了一回,便得了一個將計就計的法兒,便教解了龐泰述的綁縛,吩咐左右再退去,便對龐泰述道:「你圖謀反叛,罪該萬死,如今你肯悔心麼?」

  龐泰述叩頭無數道:「小人下次再不敢了,求恩相開恩。」

  徐槐道:「你須依言辦事,開你一條生路。」

  龐泰述又叩頭應命了,並請吩咐。徐槐心中暗喜,便密諭一條計,龐泰述沒口的應了。當夜徐槐將龐泰述留在帳下。

  次日黎明,徐槐召見樹德,將龐泰述的事說了。只說得一半,樹德早已雙眉剔起,怒目圓睜,便要親手去殺那龐泰述。徐槐急止道:「且慢,現在正須用他。」

  便與樹德說個將計就計的原委,說得透透徹徹。樹德倒笑起來,便遵依徐槐所議。按下慢表。

  且說吳用著疊了顏務滋的假書去後,與盧俊義及眾兄弟在二關聽候消息。過了數日,只見賈虎政上前有稟。吳用便問如何,賈虎政悄悄裹道:「昨日小人見著龐泰述來,說那徐官兒接了假信,便拿問龐泰述,龐泰述畏刑招認。誰知這徐官兒倒想將計就計,便教龐泰述來說,只說顏務滋已被徐官兒見疑,務滋情願投降我們。想我們中他的計,詐敗一陣,務滋便乘勢領官兵殺入二關,便可裡應外合。如此計較,小人不知從中有何便宜,特來請令。」

  吳用聽罷,冷笑一聲,便教賈虎政且退,少刻進來受計。賈虎政應聲退出。

  盧俊義便問:「此事何如?」

  吳用道:「這徐官兒真是高的。至於想出這條計,卻沒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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