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蕩寇志 | 上頁 下頁
二四二


  賀太平道:「只是小賊,不見渠魁。」

  當時忠義堂上設立起五公座來,五副公案:正中一位大經略張公坐下,左邊上首賀太平,右邊上首蓋天錫,左邊下首雲天彪,右邊下首陳希真。眾將士堂上堂下分班侍立。簇新新旗斾飛揚,明晃晃戈矛排列。張公剛傳現在所有擒獲的一齊上來,左右轟雷也似一聲答應。不一時,只見左右驅著那班賊目,一個個繩穿索縛,推到階下,向忠義堂上跪著。內中盧俊義看到此際,宛然是那年夢中景象,不覺心酸淚落。公孫勝卻形同木偶,不言不語。直待後來希真將那法壇神將發放,收了乾元鏡及諸法器,方能言語,所以此刻勘審不及。經略見賊目已齊,便勘問宋江逃向何方,一一問來,眾盜都供稱三日前已不見宋江,實不知其去向。

  經略正要用刑,劉麟從前關進來,稟稱:「小將見二賊從東山下飛奔而去,必是宋江、戴宗。小將急追過東山,看其蹤跡,實向東平府一路逃去。小將追不上,即忙回轉來。因後關道路不通,又未知大軍已破賊巢,故不回後關,卻從泊外繞轉來,以此來遲。」

  張公聽了,便急叫康捷向東平府追去。康捷領了令箭,飛速去了。張公便教將盧俊義、公孫勝、柴進、朱仝、雷橫、裴宣、樊瑞、張青、孫二娘、段景住,共十人,一概拘入陷車。

  張公正待退座,只見劉廣捉了兩名賊目解上來。詰問名姓,乃是蕭讓、金大堅。左右稟稱:「這兩個人,一個會描仿筆跡,一個會假雕印信。」

  張公道:「既如此,且就把兩賊勘問一遭。」

  只見陳希真道:「此刻不但宋江逃逸,即吳用亦尚未獲。據劉麟稟稱,眼見逃賊只得兩人,或就是宋江同吳用,均未可知。此事必須再行勘訊。」

  雲天彪道:「久聞賊人有天降石碣一件妖事,大有可疑。今此蕭讓、金大堅二賊,既一系善寫,一系善刻,這樁妖事,定於二賊身上有些交涉,也須勘問。」

  張公稱是。

  此時天色已晚,堂上堂下,點起無數火把蠟燭來,提蕭讓、金大堅上來勘審。先問宋江逃向何處,蕭金二人供稱不知。再三推問,實不知情。張公便叫:「抬過那石碣來。」

  蓋天錫看那二人聽到這句話,面色頓然改變。蓋天錫早已心中瞧科。只見那塊石碣抬到面前,張公與賀蓋等四人一齊觀看。賀太平道:「此非古跡,確是新鐫。」

  張公道:「不但此也,上面『忠義雙全,替天行道』八字,果系天言,豈有如此荒謬絕倫?」

  便喝叫將石碣抬在二賊面前,厲聲問道:「此石碣從何而來?從實招供,免用刑法。」

  蕭金二人肐搭搭的將那番虛皇壇設醮,宋江祈晴感應,是夜天上開眼,射落一團火光,變為石碣的話說了。

  蓋天錫便喝叫左右用刑,蕭金二人叫起撞天屈來。蓋天錫對張公道:「這班賊骨頭,不打如何肯招!」

  張公便喝左右動手。兩旁轉過數名兵卒,將二人一索捆翻,各打了一百訊棍,早已皮開肉綻,血流滿地。蕭讓熬刑不過,只得從實供道:「這石碣上字是小人寫的,因楷書恐人識得破綻,所以改寫古篆。又特訪得那道士何元通善識蝌蚪,所以特寫蝌蚪古篆,又特邀他設醮,以便認識。至於那年天上認真開眼,認真有火光翻落,萬國共睹,卻不解其何故。」

  金大堅也將怎樣賽鐫石碣的話說了,又道:「這是宋江想與盧俊義爭位,故與吳用、公孫勝議得此法,特將盧俊義名字鐫在第二。此碣自盧俊義一到山泊之後,就已鐫定。彼時張清、董平等尚還未到,原想就部下頭目中選出幾個,以滿一百八人之數。後同張清等到來,卻好天罡數內餘第十五、十六兩行未鐫,因將張清、董平鐫入。所以董平在五虎將之列,名次卻在十五,頓與關勝、林冲、秦明、呼延灼離開,實為鐫刻已定,難以改易故也。」

  賀太平又問道:「那董平、張清本位,原擬鐫刻那個?」

  蕭讓道:「一個擬刻孫立,一個未定。至於地煞數內多有未定,所以龔旺、丁得孫盡有空缺可填。就是蔡福、蔡慶、鬱保四、王定六等,也都是臨時填上去的。此一事,惟有宋江、吳用、公孫勝及小人等知悉,餘人都不曉得。」

  張公大笑道:「妖言惑眾,一至於此。」

  陳希真道:「你二人同做此詭密大事,那宋江、吳用逃走之處,豈有不曉得之理?」

  二人都叫:「實不知道。」

  經略喝打,蕭讓、金大堅磕頭求饒。左右不由分說,拖下去一頓拷打,二人登時斃命。

  雲天彪道:「這石碣是妖盜來源,速宜碎之。」

  張公道:「便叫那位將軍為我一擊而碎。」

  只見左軍隊裡閃出一員大將,正是哈蘭生,提起獨足銅人,猛力向前,砰然一擊,那塊石碣應手而碎。左右搬了出去,拋入河中。張公道:「宋江逃處,看那二人打死不招,必是宋江瞞著群盜私行先達了。且俟康捷回來,再定計議。料渠魁指日可獲,一面先行報捷。」

  眾皆稱是。當時會議了報捷奏本,九聲炮響,張公率領賀太平等拜本,差官責奏上馬,飛速往東京去了。

  張公等俱退了堂,時已黎明,各進茶點畢,忽報康捷到。瞥見康捷如飛而來,兩脅下夾了兩人,上前道:「末將擒得兩賊在此。」

  手指一個道:「這是戴宗。」

  又指那個道:「這是吳用,不是宋江。」

  經略笑向天彪、希真道:「這果是吳用、戴宗否?」

  二人同聲稱是。經略便吩咐一齊禁押了。

  原來康捷出後關,直向東平路上追去,逢著村坊小市,便向人問訊道:見有如此如此服色的二人過去否?鄉人或言不見,或有幾處說看見的,也是模糊影響,似是而非的話。更兼康捷相貌古怪,遇著幾個膽子小的,不待他開口,早已跌跌撞撞抱頭鼠竄而走,因此無從查究。康捷只得飛速前行,向一路關隘盤問,也無影響。走到傍晚,約行了四百餘里,又趁著月光下走了八十餘里,月色漸落,心中想道:「黑夜追尋,料想難得。不如權且安歇,待到天明,再作區處。」

  便趁那月光未減,又走了二十餘里,遇著一所小小市鎮,見有一爿飯店,正在上排門,裡面燈光明亮。康捷走上前去,正要開口借問,那店小二狂叫一聲,嚇得跌倒在地。康捷忙叫:「休慌。我是經略麾下康將軍,公幹過此,到你店裡歇宿。」

  店小二聞聽,方才定了神,爬起來,請康捷進內坐地。店小二問了茶飯,當即安排上來。康捷一面吃,一面暗想道:「問服色枉是無處尋覓,況且我過了幾重關隘,無處撈摸,一定是那廝改換了服色了,不如間走得快的,定有下落。」

  想到此際,便向店小二問聲道:「你們今日見有走路極快的兩個人,經過這裡麼?」

  店小二答言不見。康捷道:「你聽鄰合有人說起麼?」

  店小二道:「不聽見說起。」

  康捷也不再問,吃完了飯,對店小二道:「我黎明便要動身,先會了房飯錢。」

  店主應了,忙去著疊一張床鋪。

  康捷和衣而睡,一覺醒來,恰好黎明,抽身便起。店小二道:「官人稍坐,就有熱水了,淨了面,吃盞茶走罷。」

  康捷道:「無須了。」

  背上包袱,插了令箭,拔步出了店門。走了數步,覺得口有些燥,便走轉來,到了店門口,便道:「吃口熱茶也好。」

  店小二應遵:「就有了。」

  康捷進內,放了包袱,複出門外空地小便。小便未了,望見西邊兩個人如飛而來,眨眨眼已過了店門。康捷大疑道:「這兩個人服色不是,為何走得這般快,卻又落在我後頭?體管他,且追上去。」

  便極了褲子,也不轉店中,迅速趕去。只見二人前面速走,康捷大叫道:「宋公明慢行,有話相談!」

  二人同回頭一看,一個青面獠牙的追來。就是常人,也當兩腳飛跑,何況腳下有神行甲馬,便射箭也似的去了。康捷趕上幾步,早已追過二人,前面轉身攔住,道:「二位慢行,張經略有話面談,特請二位轉去。」

  內中後走的一個開口道:「各走各路,什麼張經略李經略,你不要認錯了人。」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