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後水滸傳 | 上頁 下頁 |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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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燕小乙訪舊事暗傷心 羅真人指新魔重出世 話說前《水滸》中,宋江等一百單八人,原是鎖伏之魔,只因國運當然,一時誤走,以致群雄橫聚;後因歸順,遂奉旨征服大遼,剿平河北田虎、淮西王慶、江南方臘。此時道君賢明,雖不重用,令其老死溝壑,也可消釋。無奈蔡京、童貫、高俅、楊戩用事,忌妒功臣。或明明獻讒,或暗暗矯旨,或改賜藥酒,或私下水銀,將宋江、盧俊義兩個大頭目,俱一時害死。宋江服毒,自知不免,卻慮李逵聞信,定然不服,又要生事,以傷其歸順忠義之名。因而召至楚州,亦暗以藥酒飲之,使其同死;繼而吳用、花榮親來探望,見宋江死於非命,不勝悲痛,欲要再作風波,而蛇已無頭,大勢盡失,死灰不能複燃,遂同縊于蓼兒窪墳樹之上。一時梁山好漢聞此兇信,俱各驚駭,不能自安;雖未曾盡遭其毒手,然驚驚恐恐,不多時早盡皆同斃矣。唯燕青一人,心靈性巧,屢屢勸宋、盧二頭領全身遠害,二頭領不以為然。燕青因藏赦書,並金銀財物,悄悄遁去,隱姓埋名,到各處遨遊,十分快樂。 一日,忽重遊到梁山水滸,見金沙灘邊,寂寂寥寥,唯有漁樵出入;忠義堂上,荒荒涼涼,只存砧毀遺跡。回想當時弟兄嘯聚,何等威風,今一旦蕭條至此,不勝歎息了半晌。因又想到,若論改邪歸正,去狼虎之猖狂,守衣冠之澹薄,亦未嘗不是;但恐落奸人圈套,徒苦徒勞,而終不免,則此心何以能甘,此氣何以能平!低徊了半晌,忽又想到,此皆我之過慮耳。一個朝廷詔旨,赫赫煌煌,明降招安,各加職任,地方為官,治政理民。奸臣縱惡,亦不敢有異。就是宋公明哥哥與主人盧俊義,亦要算做當今之豪傑。我苦苦勸他隱去,決不肯聽從者,亦必看得無患耳。我今不放心者,真可謂過慮。想罷才去東西閑玩。雖說閑玩,然荊榛滿地,只覺淒涼,無興久留。因又渡過金沙灘來。 只見一個老者,須鬢皓然,坐在一塊石上,看著一個打柴的樵夫,在那裡攀談。燕青在他二人面前走過,隱隱聽得那老者說道:「這那裡關朝廷之事,皆是奸臣所為。」 燕青聽見說話,有些詫異,便立腳不走,要聽他說出後面的言語。那老者見有人立聽,也就住口不說。燕青見他不說,聽得氣悶,便忍耐不住,只得上前,向老者拱拱手,問道:「老丈方才所說的奸臣,莫不就是當朝的蔡、童、高、楊四人麼?」 那老者道:「不是他四人,那裡再尋得出四個來!」 燕青道:「請教老丈,可知他如今又做了什麼壞事?」 那老者將燕青上下估了兩眼,道:「這是我本地方的閒話,今日無事,偶然與此樵友閒談耍子,你是個過客,別處人,說來也未必曉得,問它怎的?」 燕青便乘機說道:「我在下果是過路別處人,原不該問及貴地方事。止因受了奸臣之害,弄得有家難奔,飄流至此。才聽得老丈說甚奸臣,莫不做了甚不公不法之事,有個惡貫滿盈,使人共聞共快的事,故此動問,萬望見教。」 那老者聽了道:「原來老兄也受了奸臣之害,所以要問。你既要問,可知這地方叫甚名色?」 燕青道:「初來不知,因問人,方知梁山地方。」 那老者道:「你既知是梁山泊,就該知這梁山泊一向是甚人占住了。」 燕青假說道:「這就不知了,求老丈見教。」 那老者道:「這梁山泊,在今日看來,無過一窪水,不足為奇。在當時有一夥大盜,一百單八條好漢佔據了此泊,內立三關,外設百險,這一窪水比三江五湖還厲害幾分。莫說附近的郡縣奈何他不得,就是朝廷屢差了大將軍高俅、童貫,率領了無數兵馬來征剿,俱被這山泊裡的好漢殺得大敗虧輸,不敢正眼而覷。」 燕青故意問道:「既是這等強橫,為何今日卻寂寂寥寥,不見一個?」 老者道:「老兄有所不知。這班好漢,論他嘯聚行藏,自然是一夥大盜;若推原其心,他眾豪傑不是遭權貴之殃,就是受奸人之害。實俱含冤負屈,無處可伸,故激怒而至於此。所以這宋大王雖為盜魁,卻心存忠義,所坐之堂,亦以『忠義』為名。又立兩竿旗,上寫『替天行道』,只誅贓官污吏,絕不擾害良民。所以我們鄰近百姓,甚是安堵。不期後來奸臣設計,知戰不勝,遂降赦招安。這宋大王陷身水泊,原非其志,一聞招安,滿心歡喜,以為改邪歸正,可以報效朝廷,以補前過。雖有心腹再三勸他,他只不聽,故受了招安,歸順朝廷,因將梁山泊一個虎狼之穴,弄做一個漁釣樵牧之場。所以我與樵友在此歎息。」 燕青因又問道:「為盜乃犯罪之人,得降赫招安,便是美事,老丈為何又與樵友歎息?」 老者道:「得降赦招安,固是美事。但恨朝堂之上,有蔡、童、高、楊弄權。朝廷雖赦,他們卻不肯赦,所以令人歎息。」 燕青道:「朝廷既明明降赦,難道他們敢將他眾人殺害麼?」 老者道:「明明殺害,雖是不敢;暗暗殺害,卻怎防得?況朝廷孤立於上,那裡有許多眼睛來看他,那裡有許多耳朵來聽他,只好白白送卻性命罷了。」 燕青笑道:「我想宋大王這班人,做過事業,諒非庸懦無用之人。若說朝廷明明殺害,自應無說;若說奸臣暗害,這班人如狼如虎,怎生害得?只怕還是老丈的過慮。」 老者道:「怎麼是我的過慮?這宋、盧兩大頭目,已有人傳說,俱被奸臣害死了。我們所以在此歎息。」 燕青道:「老丈既知其被害,可知是怎生樣被害?」 老者道:「說起來做奸臣,原有一種弄奸之才。他矯詔說是念宋江、盧俊義征方臘有功,詔盧俊義入朝賜食,卻在飲食中暗暗的下了水銀,一時不覺,歸到半路,水銀下墜,跌入淮河而死;又遣官賜宋江美酒,卻在酒中下了毒藥,宋江飲之而死。此系明明之事,怎說是我的過慮!」 燕青聽了這信,暗暗吃驚。因也假歎息了兩聲,遂別過走開。暗暗思想道:「此老之言,若說不確,卻說得詳詳細細,皆有指實。若說是實,則宋公明哥哥與我盧主人,做了一生的英雄好漢,若明正其罪,便受一刀之痛,也還甘心;怎肮肮髒髒、糊糊塗塗,為奸人所算,死於非命!這卻怎生氣得他過?但想他們,何仇于宋、盧二人,而行此詭秘之計。只怕此信,老者得之傳聞,也還未確。我總清閒在此,何不前往楚州,廬州去探問一番,便知端的。」 算計定了,遂轉身曉夜奔馳。奔到近處,不消打探,早已有人紛紛歎息,共傳其事,與老者所說一樣。燕青到此,眼見是真,只急得滿肚皮小鹿兒在心頭亂撞,卻無一人可以告訴,一團冤苦,唯有自知。因又訪知葬在蓼兒窪,遂悄悄走到墳上哭拜于宋江墳前,道:「我當初分別時,就知奸臣在內,豈容功臣並立,何等苦勸哥哥與主人,全身遠害為高。主人與哥哥並不垂聽,只思盡忠報國,感動主心。誰知今日無幸飲恨吞聲,死於奸佞之手。天高日遠,一腔忠義,憑誰暴白這般冤情。我想你在九泉之下,豈肯甘心!我燕青欲待為哥哥報冤雪恥,手戮奸人,又恨此時此際,孤掌難鳴,只好徒存此心罷了。」 哭拜罷,起身四下觀望,卻又見旁邊有兩塚。再細問人,方知是吳用、花榮縊死於此,故就埋葬兩傍。因也哭拜了一番,道:「人誰不死,二位哥哥這一死,卻死得大有義氣。也見得我輩弟兄,絕不以生死異其心。我燕青今雖遨遊于此,無人能奈我何,然揆之兄弟情分,眾皆喪亡,我獨保全,終屬偷生,豈志士之所為哉!倒不如也學吳軍師與花知寨,殉死于此,方覺於心無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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