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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那嘍囉一齊上來,對楊雄、石秀亂磕頭。一個嘍囉就拾起地上兵器,一個嘍囉卻拾一頂頭巾,送上給大王戴了。那大王說道:「小人胡六,還有一個結義兄弟阮八,見在山上。前日因為仰慕梁山泊大寨,差人奉獻金帛,傾心歸附。俺一向想來山東,拜見宋公明和眾頭領,只為沒得閒暇,不曾前來;今日天賜其便,難得二位在此經過,便請上山,使小人略盡孝敬,幸勿堅卻。」

  楊雄、石秀見他誠意相邀,也不推辭,跟了徑走。行到半山,只見一個大王引數十嘍囉,正急忙忙奔下山來,這個便是阮八。胡六便喚:「兄弟哪裡去?」

  阮八道:「你不是被一個漢子打倒麼?俺特下山救你。」

  胡六笑道:「沒事了,只是接著梁山泊兩位頭領。」

  說著,指了楊雄、石秀二人,叫他相見。阮八率嘍囉拜過,便轉身在前引領,直引到聚義廳上,忙忙的宰豬殺羊,排下豐盛筵席,當晚庭上高張燈火,大吹大擂,宴請楊雄、石秀,直吃到半夜方散。楊雄、石秀就宿在山上。次日,胡六、阮八又自相留,楊雄、石秀要緊回鄉,吃過一頓東西,背上包裹,提了哨棒就走,兩位大王只得相送下山,訂了後會而別。

  且說楊雄、石秀下了黃蜂嶺,一路遄奔,那日鄉關在望,早到建康府了。二人進城,已是傍晚時分,石秀在前,楊雄在後,迤邐走到東校場左近,自家門首一望,只見牆坍壁倒,門戶零落,蛛絲網滿布屋角,亂草長沒人膝,早是一所空屋架子,哪裡還有人居住。石秀呆了好半晌,長歎一聲,回身便走。不百步路,走過一家門前,見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公公,攙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正在逗著玩笑。石秀走將過來,和老公公打個照面,聽得「呀」了一聲,石秀住步。只見那老公公睜大眼睛,不住的把石秀打量,口裡卻問道:「你不是石三郎麼?如何今日才回鄉?」

  石秀含糊應了一聲,說道:「公公可是李公?一別多年,俺倒有些眼生了。」

  李公應聲:「正是。」

  便請二人進來拜茶。石秀正要尋人問訊,便招了楊雄,跟著李公直到堂上,放下包裹,哨棒,李公讓二人坐了,一個婦人出來把孩子抱去。半晌,李公端上茶盤,請二人用茶。卻叫道:「三郎兄弟,你的身材狀貌,當年俺是看慣的,你雖眼生,俺卻一見就認得;但不知這位是誰?」

  石秀道:「這是俺的結義哥哥王大。」

  李公道:「兄弟,你望了家也未?你的嬸嬸已亡故了。」

  石秀道:「正要請問公公,便請見告!」

  李公道:「自你叔侄出外,一去多年,你嬸嬸日夜盼望,竟終年沒有一點消息。因而她時常啼啼哭哭,只說兩個人出外,哪有一個歸家也好,誰想到一雙不見,兀的不令人想煞。她後來氣苦過了,流幹了眼淚,雙目失明;又且孤身無伴,衣食不濟,常自忍饑受餓,窮苦萬分,教她如何打熬得下,不久就此死了。」

  石秀想起當年嬸娘撫養之恩,禁不住流下痛淚。好半晌,說道:「公公,以後如何?」

  李公道:「她死了,便由四鄰出主,買一具棺木,將她收殮了,埋葬在這裡七棵松地處,今日天色已晚,你要祭掃的話,明日自去。」

  石秀說:「好。」

  當日天色已晚,李公留二人在家過夜,石秀也不推辭,逕自歇下。李公進內吩咐媳婦,去廚房裡煮下魚肉,又打了好酒,將出來請二人吃。一面又去廂房中安排床鋪,將二人管待得也好。當夜,李公陪待二人吃酒,吃到中間,李公四顧無人,輕輕叫一聲:「兄弟,老漢有句不合理的話,你可不能見怪。」

  石秀道:「什麼話?公公且說。」

  李公挨近石秀身傍,低聲說道:「有人說你在外闖下大禍,上梁山泊做頭領哩,不知此話確否?」

  楊雄聽了,暗吃一驚,拿起箸兒,連向碗裡撈東西吃。石秀應道:「這倒不是無根之言,俺也聽人說過,梁山上有一頭領,和俺姓名相同,也叫做石秀。人家聽得石秀名字,就誤認俺做了強盜,這也難怪。」

  李公道:「原來如此,三郎多年不回鄉裡,俺當做真上梁山泊去了。」

  石秀歎口氣道:「不瞞公公說,那年叔父中途亡故,俺又消折了本錢,回鄉不得,幾至餓死。幸逢這位兄長,拿出一筆本錢,合夥經商,販賣各種零星貨物,賺些微利,總算掙扎得這個身子。若沒這兄長時,俺早做了他鄉餓鬼也!」

  李公聽罷,只說:「恁地卻好,俺自聽得那話頭,心裡老大不自在,今日且喜這疑團打破了。」

  石秀道:「足見公公關心。本來俺幼小時節,常得公公看覷,受過多少好處,只是不曾報得,此一回廝見,俺心裡好快活!」

  當下李公說長道短,又談了不少閒話,直吃到近二更時,方才送二人安睡。次日,二人起身,石秀便取十兩銀子給李公,李公不受。石秀道:「公公休怪,這一點不算什麼禮物,只給公公買些東西吃,聊表寸心;你若推卻,便是見外,俺可不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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