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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再說武松、施恩二人,當日因天寒日暮,不及趕前途下宿,就在一所山神廟裡,隨便熬了一夜。次日,二人上道再走,趕到午牌過後,只見天上黃雲暗淡,北風凜冽,早又肚饑身冷了。武松因對施恩說道:「俺們跟戴院長走,一路上只吃素酒素食,口中淡的也苦!俺背地裡幾次想吃葷,卻又不敢。如今好了,打發他先行回山,俺們倒得自在。看天色將要下雪,身上又饑,又冷,且趕前面去尋個酒店,吃一頓暢快酒食,再做理會。」

  二人趕去,不上五里路程,前面一個村酒店,只見林子裡挑出酒望子,被西北風刮得打轉。武松大喜,叫道:「兄弟,前面不是酒店?有得吃了!」

  二人緊動腳步,直到那個酒店門前,只見一排草房,直拖到山坡下,約有十數間屋子,門前遮著蘆簾。二人一揭簾子,拂身入去看時,設著好多個座頭,一個漢子半身靠在櫃上,頭戴暖帽,遮得只出兩眼,面孔也看不清楚。爐邊一個婦人,雙手抱住氣筦兒取暖。二人揀個座頭坐了,施恩放下包裹,倚了樸刀。酒保上來問武松道:「師父,可吃酒麼?」

  武松道:「怎的不吃,不問多少,先打幾角上來,牛肉,羊肉,只管取將來吃,少頃一發還錢。」

  酒保答應下去,先將上酒來,又端上一大盤牛肉。武松問:「可有饅頭賣?」

  酒保答有。武松叫把二三十個來吃。酒保便取一籠饅頭,放到桌上,施恩把蓋兒一揭,熱氣騰騰,二人拿到口邊,一個連一個,夾著熱酒下肚。只聽得爐邊那婦人說道:「怪道天氣恁地冷,原來又下雪了。」

  那漢子走到門首,打簾子向外一望,口裡叫:「好大雪!」

  施恩道:「老天如此作惡,下了大雪,趕路又是苦事!」

  武松道:「苦,俺們便不趕。」

  說話時,酒保添酒上來,輳著說道:「師父,天冷怕走,這裡有清潔上房好下宿。」

  武松道:「恁地卻好!」

  酒保轉身走去。施恩低聲說道:「哥哥,俺看櫃上那個漢子不尷尬,一對賊眼,常在帽簷下偷睃人。」

  武松道:「休多言,只管吃酒。」

  正在吃喝,只聽得腳聲起處,蘆簾一動,進來兩個客人,抖著身上雪花,口喊:「好冷。」

  二客佔個座頭,放下行李,只叫:「快燙熱酒來吃。」

  這兩個客人剛自坐定,外面又來一人,身披大氅,遮得沒頭沒腦,雪花半背,走過爐邊,那婦人望了一眼,只叫得個「你」字,就住了口;那人徑入內屋子,櫃上的漢子卻跟了走去。武松、施恩看在眼裡,好生突兀。二人又添了兩趟酒,漢子出來,仍到櫃上,只見那婦人走到隔座,向兩個客人一陣子說話,兩人叫道:「恁地也好,俺們便在這裡過夜。」

  那婦人帶笑轉身,便教酒保過來,把客人的行李拿去。武松、施恩又吃一回酒,那婦人卻走上來,說道:「師父,你們出門人多苦,見今天又晚,雪又大,前途沒有下宿之處,不如作成小店,就在這裡過夜罷。」

  武松看著婦人,半晌,說道:「如此卻好,出家人真是可憐!」

  不一回,兩個客人起去,酒保再來傍邊侍候。武松道:「天晚了,把夜飯一發拿來,吃了自睡。」

  酒保答應,將上飯來,冬天日短,武松、施恩吃罷,已是上燈過後,店中火家收拾關門。二人起身,武松拿了包裹,施恩提了樸刀,酒保伸手來接包裹,武松把手一放,酒保覺得好生沉重。當下,酒保引二人進入一間屋子,放下包裹,打過茶水,酒保自去。施恩倚了樸刀,掩上房門,低聲對武松說道:「哥哥,今日為了老天下雪,留頓這一夜。這裡一定不是好去處,你看那漢子,婦人,好不蹊蹺,小心著了手腳!」

  武松道:「開口是村,閉口是俏,看在眼裡,放在心上,當初張青、孫二娘那般手腳,俺也不當一回事。」

  施恩道:「後來的兩個客人,只怕此刻還在夢裡。」

  武松道:「休問人家事,俺們自睡。」

  且說這所曾家酒店,店主名叫桃花郎曾海,為人粗中有細,拳棒精通,原是蔣門神的徒弟。因蔣門神死後,眾徒弟失去靠山,散走四方,各謀生計。一日,曾海經過這紅葉坡曾家店,因和店主說話投機,便在店中做個火家。不想店主婦愛他年輕壯健,暗地裡勾搭上了,合謀把店主弄死,他就冒姓曾氏,佔了婦人和這所酒店。這曾家店的店主,本是兼做私路勾當的,曾海湊著現成,又加蓋上幾間草房,暗中卻設下殺人作坊,逢到有油水的客人,就在黑夜裡結果,劫了財帛。今日武松、施恩下店吃酒,曾海見是一個頭陀和伴當,不放心上。不想帽簷下偷睃幾回,卻看出那伴當是金眼彪施恩,這是師父的仇人,冤仇如何不報。

  正自打算,忽又進來一人,忙跟入內屋子,那人卸去大氅,卻是雲峰谷純陽宮道士,無私道人的徒弟神風。純陽宮和曾家店常通聲氣,他們本來做一路的。當下神風告說:「師父師兄被人殺死,廟宇燒做灰燼,閃得俺無處安身。今日因見兩個客商行李很肥,特地跟蹤到此,漏個消息,好使大哥下手。也是巧事,殺俺師父師兄的仇人,卻也在此店中吃酒,真是天要教俺報仇。」

  曾海卻說:「你的冤家也是俺的仇人,天教送上門來,只這金眼彪施恩也不是好惹,且教渾家去好言穩住,待夜間下手。」

  曾海出外來,對渾家輕輕幾句黑話,那婦人便兜搭住兩個客人,又把武松、施恩都留住,曾海、神風好不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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