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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止一次感到興奮嗎?」 她的手撐在下巴底下,「別再這樣了。難道每次完事以後我都得告訴你,好讓你放心嗎?」 「對不起,我不該問。」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我很喜歡,你也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問個沒完沒了?」 「我以為你裝出喜歡的樣子。」 「我受夠了。」她憤怒地拉了拉被子,壓在下巴底下,「早知道你又對我來這一套的話,我就不跟你來了。」 我看著她,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我想讓她知道,「你不想跟我作愛。」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 「我該怎麼想呢,啊?我的意思是,你對我感覺怎樣?你還愛我嗎?如果今天我們是第一次相遇,你愛我嗎?」 「這話今天我只打算說一遍,怎麼樣?是的,我愛你。好了,我已經說完了。爭論到此結束。別鬧了,睡覺。」 「好,」我說,「行。」我對她很生氣,但是我實在沒有理由生氣。 我們各自轉向一邊,在電視的聲音裡睡著了。 第8章 掃興的晚餐 我在休息室的佈告欄上看見了一張告示,是通知自動化界面公司全體雇員參加年度聚餐。我壓根兒不理睬這張帖子,儘管我聽到程序員們談論聚餐的事,我甚至連想都不願想。它好像成了公司裡的一件大事,從我聽到的情況來看,顯然每個人都必須參加。 必須參加。這句話使我很惱火。我知道不會有人跟我一起參加的,我沒有一個可以共享一張餐桌的朋友,周圍的人都在興高采烈地談笑風生、熙來攘往地盡享歡樂,而只有我一個人將獨自進餐,這種想法使我的情緒十分低落。 當告示遍佈公司各個角落,人們的談話內容更多涉及聚餐的時候,我的心情變得越發惡劣了。它已經真正變成了一種強迫症。當聚餐的日子一個星期接一個星期,然後一天一接一天地逼近時,我發現自己絕望地期待著發生一場天災人禍,使那項活動被迫停辦。 星期二,聚餐將要舉行的前夜,我甚至在考慮要不要請病假。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使我對聚餐活動有近乎病態的恐懼感。我估計是多種因素造成的:我對於工作的不適應;最近發現自己平庸得無可救藥;我和簡的關係開始動搖。我的自尊和自信終日都很低下,我想我的自我怎麼可能在聚餐活動這份兒苦差事中堅持始終。正如查理。布朗所說,「我知道沒人喜歡我。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借用節日這種形式再一次提醒我呢?「 準確說這其實並不是什麼節日。但是它跟節日遵循著同樣的準則。這個活動只能使我更清醒地領悟到:我是個無名之輩,沒人能夠看得見我。 聚餐活動計劃從中午12點開始,兩點結束,在自動化界面公司大樓後面一大片綠化帶周圍舉行。11點45分,樓上一位跟德裡克一起吃午餐的人走進辦公室,向德裡克問了聲「準備好了嗎?」兩人一起出去聚餐了。他們誰也沒有跟我說話,誰也沒有邀請我一起去,儘管我沒有期望他們邀請我,那會使我煩惱。 我聽見走廊裡有其他人的聲音,看見有人從門口經過,我仍然坐在桌旁一動不動。我想知道我能不能關上門,藏在辦公室裡不去參加。我的失蹤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會有人發現我沒有露面。 穆紮克的聲音從公司的揚聲器裡傳出,一個深沉的男低音宣佈:「公司年度聚餐會現在開始。所有雇員必須參加。重複一遍。公司年度聚餐會現在開始。所有雇員必須參加。」 我真該清個病假,我想。 我等了一會兒,磨磨蹭贈地站起來,走出辦公室,乘電梯下樓。電梯在每層都停了一次,等它到達大堂的時候,裡面已經濟滿了人。大堂裡的人更多,是在一樓辦公的人和剛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人。我跟在人群後面,穿過一段很短的走廊,走出了大樓的側門,向樓後走去。我在臺階上站了一會兒,讓所有的人從我身邊走過。草地上已經擺滿了一個D排野餐桌。不知從什麼地方推出來了一個搭著帆布的臨時主席臺,它被推到了餐桌的盡頭,面對著停車場。鋪著一層白色桌布的長宴會桌上堆滿了沙拉和小甜餅,一群女人忙忙碌碌地把主菜運擺到餐桌上。大樓附近的草坪上放了許多裝滿軟飲料和冰塊兒的桶。 我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不知道應該弄點兒東西吃,還是找個地方坐下,等到別人都吃時再開始吃。我從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見公司四鄰綠地上的景致,就好像在窺視人家的後院。我忽然有了~種幻覺,覺得這座大樓就像一座巨大的私人住宅,綠化帶就像他家的後院,停車場就像他家的私人車道。 大多數人在找朋友並尋找座位,還有一些人已經排好了隊,給自己的碟子裡盛吃的東西。我排在了隊伍後面。我從一隻桶裡拿出一罐可樂,在我的紙碟子上堆滿了熱狗、辣味豆、土豆沙拉,還有薯片。班克斯、斯圖爾特、幾位程序員。霍普、弗吉尼亞、路易斯等人圍滿了一桌,已經沒有我的位置,我只好轉來轉去地為自己另找一個座位。幾位老女人的餐桌旁還有空座位,我端著自己的碟子向她們走過去。當我穿過草地時,沒有一個人看我,沒有人用手指點我,或朝我笑一笑,其實壓根兒就沒有人注意我。我好像完全是一個隱形人;我可以輕而易舉地鑽進擁擠的人群中。可是我感到我並不是輕而易舉地鑽進了人群。儘管沒有任何人感覺到我,我卻能敏銳地感覺到他們。 我走到了那個桌旁,在椅子上坐下,並對我身旁的女人笑了笑,可是她的目光從我的臉上略過,看著別的地方,完全無視我的存在。我只好放棄了,獨自一人靜靜地吃了起來。 「美妙的音樂。」從主席臺兩邊的兩隻小揚聲器中傳來那個雜種的後代穆紮克的聲音。那音樂不是來自廣播電臺,而是一盤錄音帶,比平常聽到的那些軟流行發燒音樂要差勁兒得多。 一位穿制服的保修工將一隻折疊桌擺在主席臺上。桌上放了一隻小木盒。他往一隻揚聲器的後面接了幾根電線,然後將麥克風接好電源,放在桌子上。我一邊吃東西一邊看他工作,不是出於興趣,而是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使我集中注意力的事情。 幾分鐘之後,一個我不並認識而其他人似乎都很熟悉的人跳上了主席臺,迎來了一陣掌聲。他向人群揮手致意,然後拿起話筒,開始發言,「我知道這次聚餐會大家已經盼望了很久。特別是你,羅伊。」他指著距他最近的餐桌旁一位禿頂、超重的男人,大家哄堂大笑。 「嗨,羅伊!」有人在大聲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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