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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我說過滾你媽的蛋。」

  「說出來吧,老兄。如果我能打幾個電話,我就讓你出來。」

  警衛沉默了片刻。「你沒法打出去,傻瓜。那部電話只能打內線。」

  「甚至不能打本市電話嗎?」

  「不能。」

  「見鬼!」紮克端了一下門邊的牆,疼痛猛地竄上脊背。「那這地方哪兒有我可以用的電話?」

  「滾開!」

  紮克回到過道。他看著從警衛身上拿來的鑰匙串:上面有十或十五把鑰匙。他開始一把一把地在門上試。一分鐘後鎖「咋噠」一聲響了。他把門鎖上,看著緊鄰的過道。裡面空蕩蕩的,光線暗淡。他把鑰匙握在手裡,防止它發出聲響,他走到過道的盡頭。這兒有兩扇門,他迅速地試鑰匙,試錯了幾次後,終於把門打開了。他進入燈火通明的樓梯井,靜靜地站著聆聽。樓上樓下都沒聲音。這幢大樓似乎被遺棄了。他轉過拐角,來到一個通向樓梯的過道。

  他躡手躡腳地走下樓梯。快到樓梯腳時,他聽到門的「哐啷」聲和說話的聲音。他退到第二層樓上,蹲下來,準備往第三層樓上沖。聲音從下面經過,但是沒有朝他過來。紮克聽到他們跟前台的警衛打招呼。他們逗留了一會兒,談論天氣,抱怨氣溫太低。然後傳來一扇很重的門開啟和關閉的聲音。

  他緊貼著牆,重新慢慢地挪下樓梯。有一個和樓梯間垂直的過道,他仔細地朝兩邊看。右邊,樓梯間通向黑暗,盡頭是幾扇門的模糊輪廓。左邊二十碼的地方是一個出入口,他就是從那兒被帶進來的。一個警衛正坐著看報紙。談話節目的聲音從一台小小的收音機裡傳出來。

  紮克悄悄地走進過道,一面留神警衛翻報紙的聲音,一面朝右邊走去。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黑暗中,在門上摸索。它們都鎖著。他不敢試緊抓在右手中的鑰匙。他趴到地上,俯臥著,看著過道那頭的警衛。他不想用槍。警衛也許會撥出手槍,紮克可能會殺死他。槍聲會引來其他人。更糟的是,他真的會犯罪。

  他突然看到牆上幾英尺遠的地方掛著個東西樣子像是滅火器。他小心翼翼地爬過去。他悄悄地摘下滅火器,拉出安全別針。他把它抱在手裡,重新臥倒,匍匐著前進。一陣陣的疼痛像錘子一樣敲打著他的背。

  很久以前在布拉格的時候,紮克就學會了當只能達成部分的突然性時,襲擊者取得優勢的最好希望是通過引起懷疑和困惑來延長其反應時問。要富有創意;甚至要搞得稀奇古怪。要把敵人搞得昏頭轉向。

  紮克爬到亮光下,站了起來。他朝警衛奔過去。「著火啦!」當警衛聽到他的腳步聲抬頭看時,他尖叫道。「著人啦!」

  等警衛從桌子後面站起身時,紮克已經把過道走了一大半。他摸著槍套上的摁扣,看著桌旁牆上的火警監視器,顯得不知所措。當他抽出槍時,滅火器中沖出的一股氣浪將他渾身裹了層化學氣泡。紮克又緊趕兩步,走完餘下的距離。用滅火器砸警衛拿槍的手,槍飛掉了。紮克扔下滅火器,沖過去,警衛打了個趔趄。不一刻他就使警衛臉朝下躺倒在了地上。紮克把他的手扭到後面,用膝蓋抵著他的腰背部。他騰出一隻手去夠牆上的電源插座,抓住接收音機的電線。他使勁把它朝自己身邊拉,收音機「哐啷」一聲掉了下來。他從收音機裡扯出電線,迅速地將它綁在警衛的手上。血從那人的鼻子裡一滴滴地淌到地上。他的嘴巴裡發出一連串的咒駡。

  紮克站起來,沖出前門。他沿著大樓邊緣移動,眼睛來回地掃視。寒風刺痛了他的胳膊和臉。他飛快地拐了個彎,來到大樓背光的一面。他對面是一堵不到十二英尺高的磚牆。他在黑暗中沿著它走,直至到了一根通往上面的管子前。他扔下鑰匙,抓住管子,用腳踩牆以獲取力量,開始往上爬。他的手蹭在生銹的金屬上,已經變得麻木了。

  他跳到牆的另一面,環顧四周。他的面前是一塊雜草叢生的地。草地那頭,襯托在夜空下的,是一幢幢公寓大樓,裡面沒有一盞燈亮著。兩三英里遠處,影影綽綽俯視著這些黑色建築物的是燈火通明的國會大廈。他開始在草地上跑起來,穿行于成堆的廢棄物間,一隻手緊緊地抓著槍,防止它從腰上掉下來。

  隨著緊張感的逐漸消失,他的背上和腿上爆發出一陣劇烈的、鑽心的疼痛。他放慢步子,痛苦地閉了會兒眼睛。他停下來,輕輕地深呼吸,試圖阻止湧進大腦的歇斯底里的疼痛信號。然後他繼續向前走。

  草地邊上的建築物用木板封著,沒有人居住。他走過中間的一個巷子,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條漆黑的、空無一人的街上。碎玻璃在腳下嘎吱作響。沿著遠處的路緣,在一排損壞的連幢房屋前,擱著兩輛被燒得光禿禿的車子的殘骸。他仔細地觀察房子。沒有哪一間裡面亮著燈。他朝街道的兩邊看。左邊是黑暗以及更多建築物殘留的框架。右邊,一百碼遠的地方,一盞街燈孤零零地照在十字路口。紮克搓了搓冰涼的胳膊,又開始跑起來。風大了起來,變得猛烈而且持久,把垃圾刮到了空中。他在十字路口向左拐,過了兩個滿是廢墟的街區後,發現自己到了一個看起來稍微有點生氣的地段。

  通過連幢房屋一樓帶柵的窗戶,他看到了電視機發出的藍光。他穿過街道,開始爬通向門口的臺階。不,這行不通。這個地區沒人會在夜裡讓一個陌生人進屋用電話。他回到街上,再次忍著痛苦跑起來。他看到前面兩個街區遠的地方有很多燈光,偶爾還有汽車開過。他的胳膊冷得發疼,風穿透了他的綠色軍褲。金屬制的槍靠著腹部,感覺冰冷冰冷的。

  他走近燈光時,看到了一些店鋪,拉下的金屬百葉窗上,亂七八糟地畫著些東西。他放慢腳步,把塞進去的T恤拉出來,蓋住槍托。

  街上所有的店鋪都關著。他仔細地觀察這個地區有沒有付費電話,看到了兩個支架,話機已經被拆掉了。他繞過街角,沿著街區走,在黃色的街燈下,他看到一部付費電話和一個垃圾箱旁有四個年輕的黑人。他們靠著一輛車,正大聲地說笑。其中一人戴手套的手上拿著個裝在袋子裡的瓶子。

  紮克慢慢地走上前。步子一邁大,雙腿就鑽心得疼。有個人注意到了他,手朝他指著。其他人轉過身,詫異地瞪著他。

  「喂,當兵的,你看來迷路了。」拿瓶子的人說。紮克點點頭,朝付費電話走去。

  「媽——的,那傢伙屁股都快凍掉了。」另外一人說。這群人笑著沖他走來。

  「我問你是不是迷路了,當兵的。」拿瓶子的人說。

  「只是打個電話。」紮克回答,同時漫不經心地拉起T恤,露出槍托。四個人全都朝下瞟了一眼,默默地接受了這個新信息。他們往後退去。

  紮克一面密切注意著這夥人,一面拿起聽筒。撥號盤周圍的金屬上滿是亂畫的記號。電話機是壞的。

  「壞了五個月了。」其中一人說。

  紮克掛上聽筒。這夥人又懷疑又困惑地瞧著他。

  「我想打電話,」紮克說,「夥計們知道哪兒有電話嗎?」

  「這人想打電話。」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

  這些人猶豫了片刻。紮克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帶武器。

  「你得到塔利的店去。」拿瓶子的人指著街道說。

  「塔利的店是幹什麼的?」紮克看著他指的方向問。

  「是家酒吧,大概再過一條馬路。他們有電話。」

  「謝謝。」紮克轉身朝那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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