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紅燈區的國王 | 上頁 下頁


  「耳語者」在他身邊忙這忙那,殷勤服侍。「今天——誰都不給他貸款,他壓力可大啦。」

  格拉夫志得意滿,朝「耳語者」點頭,以示鼓勵。「耳語者」在這天早晨請求格拉夫允許他陪同那個土耳其人與魯迪·克朗佐夫會面,並且還可以允許魯迪·克朗佐夫延期還錢。但樣子還是要裝的,一定要讓他看出我們也不是不通人情;但是,倘若「色子魯迪」到期仍無力償還——這是求之不得的——那麼,位於海倫大街的那幢老房子以及「藍香蕉」夜總會就是格拉夫的了,也就是說,擴建「愛神中心」的道路上就不再存在障礙了。

  在不見人影的停車場,「耳語者」上了一輛黑色吉普車。開車的是那個淡黃頭髮的男子。兩人都戴反光的墨鏡,彼此看不見眼睛:簡直是沒有靈魂的面孔。

  「格拉夫不希望克朗佐夫老頭碰到點啥?!」

  淡黃頭髮的男子只是乾笑,並且鎮定自若,幾乎被逗樂了:「耳語者」真是瞎操心,格拉夫同老克朗佐夫一樣馬上也得完蛋,此後,對他重要的是找個可靠的安身立命之處。

  「耳語者」受到了感染,也怪模怪樣地笑了。

  「你同那個大個子陌生人談過了?」

  淡黃頭髮的男子打量他,不動聲色。每個人的臉部都映在對方的太陽鏡的鏡片上。空氣像凝固了。汽車排出的廢氣真難聞。「那個陌生人希望淹死克朗佐夫。」

  阿爾貝特·希爾歇與魯迪這時來到靜悄悄的海港碼頭。那輛舊車停在水邊。這地方是老漁港的一部分,遠離漢堡的經濟脈搏,是陡峭而破舊的碼頭堤岸的終端。聽不到叉式裝卸機的鳴響,惟有幾隻海鷗發出尖厲的叫聲。遠處,可以隱約聽見科爾布朗大橋上來往交通的嘈雜,大橋雄偉飛架,把海港和南面的工業區連接起來。

  魯迪·克朗佐夫深吸一口氣,下車。前面遠處有兩個人倚在吉普車上。他們的形體在鉛灰色天空的襯映下顯得格外醒目。長時的寂靜僅被海鷗的嘶啞叫聲打斷,它們在海港上空盤旋。

  魯迪·克朗佐夫先後向「耳語者」和淡黃頭髮的男子打招呼。他心亂如麻。這個人怎麼來了呢?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耳語者」來談判,而不是那個土耳其人?三人沿著海港堤岸走了幾步,說話的聲音很難聽清。希爾歇下了車,聽不清他們談話的詳細內容,只聽見魯迪·克朗佐夫的語氣越來越激動。那兩個人當中的說話者使勁兒搖頭。

  魯迪不加理會,走到陡峭堤岸的最外沿。

  「我會付錢的,可我在銀行裡至今沒有找到人,請告訴梅默特,錢不會少他的,至遲下星期。」

  「耳語者」的面孔扭曲了,可鄙地奸笑著。

  「土耳其人馬上要錢,」他說,「乾脆把你的房子賣了吧!」

  「我的天啊,我會搞到貸款的。真倒黴,可倒黴也不能賣『藍香蕉』呀!」

  淡黃頭髮的男子上前一步。克朗佐夫益發情緒激烈:「明天我再試試,說話算數。」

  「耳語者」根本不為所動:「錢到期該付了,拿來!」

  「我的天呀,你們也得讓我喘口氣嘛!」

  老頭子背靠堤牆。

  鯊魚時代(二)

  爭吵愈益激化,各自申述理由,你來我往,像扔出一隻只臭雞蛋,劈啪作響。

  「耳語者」環顧四周,然後點頭。魯迪見淡黃頭髮男子那張慘白而呆滯的臉迎著他過來,旋即對他猛然一推,出乎他的意料。

  魯迪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試圖重新平衡身體,但接著便是「咚」的一聲,沉悶地落入海港的咸水裡。

  淡黃頭髮的男子和「耳語者」慌忙回到吉普車上。阿爾貝特·希爾歇氣喘吁吁地向他們奔去。

  「哎!你們沒看見?魯迪落水了。你們幹的好事,他會淹死的!」

  吉普車突然啟動,對著希爾歇沖過去。

  魯迪儘管極力浮在水面,卻根本不能靠近老碼頭生銹的梯子。他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想抓住某個東西,但全是徒勞。一個浮標也沒有支撐住他。他被易北河的潮水一次次卷到水下。

  他咳嗽著,呼哧呼哧地喘氣,絕望中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使頭部保持在油膩的髒水上面。這時,他突然聽見老友高聲呼喚救命,同時還聽見一輛開動的汽車輪胎胡亂轉動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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