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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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裡只是笑了笑,沒有答他,我看得出來他是在留意著我的動靜。我把20美元押在賭客的位置上,他為了確保能拿到牌,立即也在這個位置上押下了40美元的注。他的注比我的大,雇員理所當然地把牌發給了他,他可是一拿到牌就立刻翻開了,A先生再一次贏了。 A先生得意忘形地哇哇怪叫:「好小子,科裡!你是我的幸運之神,繼續和我作對賭下去!」 雇員付清了押莊家位置的錢之後,對A先生敬畏地說:「A先生,您下的賭注已經到了極限了。」 A先生考慮了一會兒才說:「那就保持這個數吧!」 我知道這回我必須非常小心謹慎,首先要做到鎮定自若。操作賭局的雇員把拿牌架的手舉起來,讓賭客從我坐的桌子的這一端開始下注,直到全部賭客都下完為止。見我若無其事地坐著不下注,他用詢問的眼光望著我,我依然按兵不動,雇員就將目光轉向了桌子的另一端。佐頓還是在莊家的位置下注,和A先生押同一位置。科裡一直注視著我,最後他在賭客的位置上押了100美元的注。 雇員把手放下,就在A先生準備從牌架上發牌之際,我把面前的一疊鈔票扔到了賭客的位置上。刹時,我背後的賭檔老闆和他的兩位牛高馬大的朋友停止了說話,對面的雲梯警衛也從上面把頭探了出來。 「這是下注的錢。」我淡淡地說。這樣做就意味著雇員只有在賭成定局後才可以數清注錢,賭客的牌應該發給投入這麼一疊美金的我! A先生把賭客的牌發給了雇員,雇員把這兩張牌面朝下地遞給了我。我立刻把牌擠開瞟了一眼,只有A先生一個人看見我充滿了失望的表情。他猜測我的牌一定糟糕透了,高興得幾乎跳起來,但我翻過來的牌卻是一張自然九!雇員數清了我押的注錢是1700美元,宣佈我贏了。 火冒三丈的A先生靠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支煙。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的仇視,於是對他微微一笑,說:「對不起!」扮成了一個天真無邪的毛頭小夥子的模樣。他怒火中燒,惡毒地瞪著我,恨得咬牙切齒。 在桌子的另一端,科裡站起來,漫不經心地踱到我們的這一端,坐在我和A先生之間的一張椅子上,從而可以拿到牌架。他拍了拍牌架,快活地對A先生說:「嗨,奇曲,和我一起押注,我今天的手氣頂好的,右手臂已經過了七關。」 原來A先生的名字叫奇曲,一個聽起來頗不吉利的名字!可以明顯地看出他很喜歡科裡,也許這也說明了科裡是個很懂得如何討取別人歡心的人。他在奇曲押了莊家的注後轉過臉來,向著我說:「來吧,小夥子!和我押同一個賭位,一起來把賭場打個落花流水!」 我好奇地睜大眼睛問他:「你真的認為自己的手氣這麼好?」 科裡滿懷信心地回答我;「我有可能把牌架裡的牌全部贏了,雖然不敢擔保,但是我自信有這個可能!」 「那就幹吧!」我興奮地說著,同時在莊家的位置上放下了20美元的賭注。這樣一來,我、奇曲、科裡和遠在桌子那一端的佐頓都賭同一個位置了,雇員不得不代替對手的位置。他翻開的兩張賭客的牌是冷六點,科裡翻開的莊家牌是兩張圖畫,添牌時得的還是張圖畫,總分為零! 這場晦氣至極的紙牌賭使奇曲輸了500。我只輸了20,是最少的一個,也是唯一責備科裡的人。我裝腔作勢地用極其後悔的樣子搖著頭歎息:「噢,真冤枉,20美金就這麼丟了!」科裡哈哈大笑著,一邊把牌架傳給我。我從他的身旁望過去,只見奇曲氣得臉色鐵青——這個混帳小子,僅輸了區區20美元,就竟敢在那裡喊冤叫屈,輸1000的豈不是要跳樓了?——他的心思就像一副朝上翻開的牌攤在桌上那樣讓人一目了然。 新的一局又開始了,我在莊家的位置上押了20美元的注。這回操作賭檔的雇員是剛才那位年輕英俊的,曾關心地詢問戴安妮是否舒服的小夥子。他舉起一隻戴著鑽石戒指的手叫我等所有的人都下注後才發牌。我看見佐頓一如既往地把賭注押在莊家的位置上,科裡也在莊家的位置上押了20美元,他向奇曲建議道:「來吧,和我們一起押同一位置,小夥子的手氣看來不錯。」 「他看起來就像個喪門星!」奇曲陰沉沉地低嗥了一句。我看見桌前所有的雇員都在望著我,高椅上的雲梯警衛毫無表情,筆直地坐著,他們見我長得如此高大強壯,也許有些失望。 奇曲在賭客的位置上押下300美元。我發牌,贏了。接下來,我一帆風順,不斷地贏下去,他一路堅持和我作對,把賭注全押在相反的位置上,直輸得叫人為他賒些籌碼來。 架子上的牌不多了,我堅持良好的賭風,不但順利地把牌發完,翻牌時沒有擠牌,而且贏了也沒有得意忘形——對自己能表現出如此優秀的君子風度,連我本人也感到相當自豪。雇員把牌掏空,準備將它們洗好後重新裝一台新牌架。大家交付了酬金,佐頓、奇曲和科裡都站了起來,抓緊時間伸伸腿,休息一下,為下一輪的拼殺養精蓄銳。我把贏來的錢塞進口袋,賭場老闆走過來請奇曲在賒欠的表格上簽字,一時間似乎風平浪靜,相安無事。 我收拾好錢後,盯著奇曲笑著問:「嗨,奇曲,你說我是個喪門星?」說著就迅速繞過桌子走向準備離開紙牌賭檔的奇曲,以便和他拉近距離,使他不得不下意識地採取主動出擊的措施。 我自以為能在他一動手就打得他落花流水,沒想到科裡和那兩個彪形大漢奇跡般地出現在我們之問。一個大漢把奇曲揚起的拳頭捏在手中,好像抓住了一個小球似的,科裡則用肩膀把我撞開去。 奇曲對著那大漢咆哮:「你這狗娘養的,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令人惱火的是那大漢很快就放開了奇曲的手,縮到一邊去了。他藉口他的責任是起防禦性的作用,而不是懲罰性的,現在目的已經達到,可以功成身退了。這時候,人們都被奇曲的囂張氣焰給鎮住了,除了戴鑽石戒指的那個小夥子,再也沒有一個人在乎我。這個小夥子異乎平靜地指責奇曲說:「A先生,您出格了!」 奇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在了小夥子的鼻子上,打得他往後退了幾步,大量的鮮血湧了出來,染紅了他那件雪白襯衫的前襟,和那件漂亮禮服的藍黑色融成一片。我快步越過科裡和那兩個大漢,一拳打在了奇曲的太陽穴上,使他跌倒在地板上,但令我大吃一驚的是,他居然一下子就反彈了起來!看來這場禍闖大了,這傢伙其貌不揚卻身手不凡。 這時候雲梯警衛從高椅上走了下來,臉色蒼白,仿佛在多年的冷氣中生活,連血液也讓低溫凝固了似的。他舉起一隻幽靈一樣的手,冷冰冰地說:「別打了!」 在場的人好像都被他的寒氣凍僵了,不聲不響,一動不動。雲梯警衛伸出長長的骨瘦如柴的手來,指著奇曲說:「別動,奇曲!相信我的話,你闖下大禍了!」他的聲音不大,但富於威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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