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
| 七六 |
|
|
|
阿迪那迷人而又悲涼的微笑又出現了,他說:「不了!你可知道,我實際上使她感到頭痛,其實她並不喜歡我在她的身邊。起初,當我找到她的時候,她還能扮演一下我希望她扮演的角色,我以為她會出於內疚而將功補過,讓我照顧她的,實際上她根本就不喜歡這樣的安排。有一天她居然對我頻送秋波,我想她恐怕是在尋找刺激。」他笑了起來,「我要她到我家裡來看看,但是她不願意,不來也許是件好事。」 「潘對這件事採取什麼態度?」我問他。 阿迪開心地大笑起來:「天啊,她竟然嫉妒我媽媽!當我告訴她這一切都已經結束時,你真該看看她臉上那種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弟弟,有句話我非得對你說,當你聽到這個消息時,倒顯得無動於衷似的。」 「因為我壓根兒就對此事毫無興趣。」我回答他。 「是的,」阿迪說,「我知道。這沒關係,而且我認為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歡她。」 六個月後,阿迪的心臟病發作,還好,不太嚴重。不過他在醫院裡也躺了好幾個星期,出院後又全體了一個月。他住院期間,我天天都去探望他,而他卻一直堅持說這只不過是消化不良,是個可住可不住院的慢性病。我專程跑到圖書館去尋找有關心臟病的書籍來看,從書中得知他的症狀是心臟病人的普通狀況,有時他們的自我感覺會是正確的。潘則是大驚小怪,阿迪出院後,她嚴格控制他的飲食,把家裡的香煙全部扔掉,自己也戒了煙來促使阿迪戒煙。這是一件對於阿迪來說絕非容易的事,他居然也真的做到了,把多年的大煙癮徹底戒掉。也許是因為這次心臟病發作的確使他感到震驚,所以他現在也學會照顧自己了。出院後,他遵照醫囑,堅持長距離散步,注意飲食,絕不再碰煙草。過了六個月,他的氣色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好,我和潘都松了一口氣。「感謝上帝,他終於徹底戒了煙,以前他曾經一天抽三包煙呢,就是這樣抽使他患了心臟病的。」潘說。 我點點頭,可是心裡並不同意她的話,我一直認為是因為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設法找回了自己的母親,結果卻以更大的失敗而告終,造成了他心靈的創傷才得了心臟病。 阿迪的病剛好,就輪到我碰上了麻煩——我丟掉了在文藝評論社的工作。不是出於我的過錯,而是因為奧薩諾被解雇,我作為他的得力助手,也一起被解雇了。 奧薩諾經歷了各種各樣的風浪,他對全國最有權勢的文學界頤指氣使,對政界剛愎自用,對文化狂熱者視而不見,對婦女解放運動以及激進分子肆無忌憚;他有性醜聞,他在體育界賭博,他利用職務之便為自己遊說諾貝爾文學獎;他曾出版一本為色情業辯護的非小說類的書,這本書不是為彌補它的社會價值,而是為了知識分子中的窮人反社會名流的樂趣而出版的。鑒於以上提到的那些林林總總的劣跡,出版商早就打算解雇他。他們之所以遲遲不採取這一行動是因為他當了編輯後,評論雜誌的發行量足足增長了一倍。 在這段時間裡,我的確掙錢不少。我還為奧薩諾寫了許多文章。他只需花15分鐘對某個題目的看法大吹大擂一番——通常都是些離經叛道的觀點,我就能模仿他的風格把文章炮製出來。這種根據他那15分鐘的面授機宜,我不費吹灰之力寫出來的文章,讓他過目一遍,有時再加入幾筆佳句,就可以獲得一筆可觀的稿費,然後我們把它平分。他稿費的一半都比我的稿費多一倍。 即使是這種行徑也不至於使我丟掉飯碗,把我投入這一困境的是他的前妻文蒂。這種說法也許不夠公平,準確地說應該是奧薩諾把我們都投入了困境,而文蒂則是那個把刀遞給他的人。 奧薩諾又在好萊塢呆了四個星期,這段時間雜誌社的事務基本上由我為他頂著,他去那裡是為了完成電影腳本方面的工作。在這四周裡,我們雇請了一個專職信使往返于紐約和洛杉磯兩地,讓他把我決定登載的評論文章送去給奧薩諾過目批准。終於,奧薩諾完成了好萊塢的事回到了紐約,他為所有的朋友開了一個派對,慶祝自己的凱旋歸來以及在好萊塢賺到了大把的錢。 派對在他最後一位前妻和他們的三個孩子所居住的東區黃石公寓舉行。奧薩諾自己住在鄉間的一個小小的公寓裡,他只能夠住得起這樣的公寓了,這次就是因為它太小,不能在那裡舉辦派對。 我去參加這個派對是因為他堅持要我去。維麗不肯去,一是因為她不喜歡奧薩諾,二是因為她不願意參加她家族以外的派對。在過去的歲月裡,我們心照不宣地默定了一些協議,例如只要條件許可,我們互相不陪同出席彼此的社交活動。我的理由是我忙於寫小說,還要趕著寫出版社的約稿;她的理由是她必須照顧孩子,而且她從來不信任臨時保姆。我們都對這樣的安排感到滿意,尤其是對她更方便。我除了哥哥阿迪和雜誌社,沒有其他的社交活動。 不管怎麼說,奧薩諾的派對在紐約是個大事件。紐約的報社、書評雜誌社的重要人物,那些仍然和奧薩諾保持友好關係的評論家都出席了。我當時正坐在一個角落裡和奧薩諾的最後一位前妻聊天,突然看見文蒂走進來。我立刻就想到這回又要有麻煩了,因為我知道她沒有受到邀請。 奧薩諾也在同一時間看到她,於是邁著蹣跚的步履向她走去——他最近幾個月走路的姿態都這麼怪怪的。他已經略帶醉意,我擔心他會因發脾氣而出醜,或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因而馬上站起來走到他們那邊去。我剛巧聽到奧薩諾向她打招呼。 「你究竟想幹什麼?」他問她。他在生氣的時候,樣子是很可怕的。雖然我從他描述過的文蒂的概況中知道,她是唯一敢把激怒他作為取樂的人,然而今晚我仍對她的舉動感到吃驚。 文蒂身穿牛仔褲和一件毛衣,頭上綁一條圍巾,這裝束使她的瘦臉活像美狄亞。她那頭鬈曲的黑髮從圍巾裡伸出來,仿佛是一條條糾纏在一起的黑蛇。 她以勝利者的姿態,不懷好意地瞪著奧薩諾,神情非常平靜。她又長時間地環顧這個房間,似乎是因為奧薩諾把她排斥在閃光的文學界之外,現在她要把它深深地印在腦海裡似的。她那因仇恨而變得憔悴的臉帶著滿足的表情對奧薩諾說:「我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奧薩諾把杯中的酒喝幹,對她惡意地笑著說:「說完後馬上給我滾!」 文蒂嚴肅地說:「是個壞消息!」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