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裡奧·普佐 > 愚人之死 | 上頁 下頁
九一


  網球派對結束後的那天晚上,他對她說應該把她的兒子從田納西州接來這兒住,如果他不是說過他曾經打敗過阿瑟·阿舍的謊言,她就會馬上採納他的意見了。也幸虧她沒有急急忙忙去接兒子來,因為第二天在狄奧多上班後,她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就是狄奧多·李瓦蒙太太,詹娜麗到目前為止才首次與他的妻子謀面。這位嬌小漂亮的婦人一副忐忑不安的神情,顯然是被詹娜麗的美麗鎮住了,似乎她無法相信自己的丈夫會碰上這麼一個勝利者。當她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時,詹娜麗不知道為什麼立刻有一種解脫感,她接待李瓦蒙太太的熱情程度更使這個女人覺得不可思議。

  李瓦蒙太太的表現也令詹娜麗的驚詫非同小可,她沒有像一般妻子見到丈夫的情人時那樣生氣,可是她說的第一件事就足以驚心動魄:「我丈夫很緊張,又很敏感,請別告訴他我來見過你。」

  「那當然。」詹娜麗說。她的情緒開始高漲起來,顯得很興奮,別人的妻子要求丈夫立即回到自己的身邊竟然會使她不知所措。

  李瓦蒙太太小心翼翼地說:「我不知道特德從哪兒弄到這麼多的錢,他的薪水是很高,但他並沒有任何積蓄。」

  詹娜麗大笑起來,她已經知道了答案,不過她還是問道:「那2000萬美元難道不是錢嗎?」

  「啊,上帝,上帝!」李瓦蒙太大喊道,她用雙手遮住臉啜泣起來。

  「他在讀中學打網球時也從未打敗過阿瑟·阿舍?」詹娜麗進一步問道。

  「啊,上帝!」李瓦蒙太大開始放聲大哭。

  「你們下個月也不打算離婚?」詹娜麗再問。

  李瓦蒙太太只是在嗚咽。

  詹娜麗到酒吧那裡調了兩杯烈性威士忌酒,遞了一杯給她,她邊哭邊喝那杯酒。

  「你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詹娜麗又問。

  李瓦蒙太大打開手提袋,好像是在尋找一條手帕來抹眼淚,其實不然,她拿出一捆信件遞給詹娜麗,原來全是賬單。詹娜麗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些賬單,然後她就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他開了一張25000美元的支票作為這幢漂亮房子的首期付款,並附上一封要求在房款全部付清之前准許他搬進去住的信,結果這張支票被拒付,於是建築商威脅說要把他投入監獄。同時,雇傭幫工的支票也被拒付,為網球派對提供食物和飲料的支票當然一樣都被拒付。

  「天啊!」詹娜麗驚歎道。

  「他太敏感了。」李瓦蒙太太說。

  「他有病?」詹娜麗問。

  李瓦蒙太太點點頭。

  詹娜麗沉思了一會兒,問:「這是不是由於他的兩個妹妹在飛機失事中死去所造成的呢?」

  李瓦蒙太太煩惱地尖叫起來:「他根本就沒有姐妹!你還不明白嗎?他是個病態的說謊者!他對你說的全是謊話!他既沒有姐妹也沒有錢,他根本就不打算和我離婚,他挪用公司的錢帶你去波多黎各和紐約,還用來支付這幢房子的費用!」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找回他呢?」詹娜麗最後問道。

  「因為我愛他。」李瓦蒙太太回答她。

  詹娜麗掂量這句話的分量足有兩分鐘之久,一面繼續仔細地打量著李瓦蒙太太。她的丈夫說謊,是個騙子,還有個情婦,而且患了陽痿症,自己對他的瞭解僅此而已。還有,他是一個差勁的網球手,那麼,李瓦蒙太太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詹娜麗拍拍這個女人的肩膀,再給了她一杯酒,對她說:「請在這裡等候五分鐘。」

  她的確只花這麼點時間就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放進了兩隻他為她買的皮箱裡,可能連這箱子也是用無效支票購買的。她提著兩隻箱子從樓上走下來,對他的妻子說:「我要走了,你可以在這裡等候你的丈夫,告訴他,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他。我對曾經給你帶來痛苦表示歉意。請你相信我,他的確曾經對我說過是你離開了他,現在看來你對他的所作所為卻並不在乎。」

  李瓦蒙太太淒慘地點著頭。

  詹娜麗開著那輛狄奧多為她買的淡藍色的麥斯唐牌轎車離去,毫無疑問,這車一定很快就要更換主人了,她可以讓人把它開回這幢房子。現在的問題是她無處可去。她記起了導演兼服裝設計師艾麗斯·德·桑迪斯,這個朋友一向待她很好,她決定先開車到她家去徵求她的意見。萬一艾麗斯不在家,她就到多蘭的公寓去,他肯定會收留她的。

  詹娜麗非常喜歡墨林對她的故事入迷的樣子,他總是微笑著,閉上眼睛傾聽,非常欣賞這些故事,而且從無惡意。這時他好奇地,幾乎是羡慕地說了一句很得體的話:「可憐的李瓦蒙,可憐兮兮的李瓦蒙!」

  「那我呢?你這混球!」詹娜麗假裝生氣地說著。墨林睜開眼睛微笑著要求道:「再給我講個故事。」

  這次她以造愛代替了講故事。她還有另外一個故事要講給他聽,但目前他聽這個故事的時機還不成熟,他得愛上她,就像她已愛上他那樣。他還不能再聽更多的故事,特別是關於艾麗斯的故事。

  第三十一章

  我現在已經走到情人們通常都會走到的那一步——兩個人在一起是如此快樂,以至於他們不敢相信這種快樂是真的,因而開始懷疑這一切全是假像。對我來說,在享受造愛的極大快感之中常常會被嫉妒和猜疑所困擾。有一次,她要對臺詞,無法到機場去接我;另一次我要求她留下來過夜,而她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住處,因為第二天一大早得趕到電影廠去,為了不讓我失望,也為了使我相信她的話,她在下午就和我造愛;但我仍然認為這兩次她都是在說謊,而且心裡認定她會說謊之後,就忍不住要挑起事端。有一次,我對她說:「今天下午我和多蘭一起吃午飯,他說當你還是南方的一個美女時,曾經有過一個14歲的小情人。」

  詹娜麗微微抬起頭來,對著我甜甜地笑著,這迷人的笑容馬上驅走了我心中對她的憎恨。

  「有這麼一回事,」她說,「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低下頭,臉上露出心不在焉的樣子,那歡愉的表情說明了她正在回憶當年的戀情。我知道她總是深深地懷念過去的戀愛經歷,即使有些戀愛的結局很悲慘。她又抬起頭來望著我。

  「這件事也讓你吃醋了嗎?」她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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