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紫詔天音 | 上頁 下頁 |
| 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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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嘻嘻一笑,也就不再問了。遠遠就聽勁風擊水之聲間斷傳來,中間雜著一兩聲清脆的琴音。 吉娜忍不住道:「琴言姐姐來了。」浮起身子大喊道:「琴言姐姐!琴言姐姐!我在這裡!」 樓心月又皺起了眉頭。吉娜大叫大嚷聲中,琴言衣帶飄飄,伴隨萬千琴音淙淙,宛如天女一般自空而降。一眼看到樓心月,笑道:「你也在這裡。」一語未罷,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吉娜一聲驚叫,趕忙遊過去將她扶了過來,才看到琴言一身的白衣,已經染成斑斑血紅了。 樓心月冷冷道:「你堂堂新月妃,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琴言苦笑道:「還不是為了找這個小丫頭,闖進了人家的武林大會。哪知道正道中除了曇瞿大師外根本不講道理,什麼話也不容我分說,呼啦啦就圍上了幾百的人。打了半天,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只怕今晚就難以脫身了。你這正盈月妃又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樓心月轉開臉去,淡淡道:「我碰上了楊逸之。一招之下……」她冷哼了一聲,沒有說下去。 琴言吃驚道:「江湖傳聞楊盟主對敵從來不用第二招,難道竟然是真的?能讓你樓仙子也吃這麼大虧的,以前可從未有過呢!」 吉娜搶白道:「你們兩個都受傷了,還老是在這裡問來問去,趕快找個地方治治吧。」 琴言點點頭,問樓心月:「你怎麼樣?」 樓心月道:「死是死不了,就是走不動了。」 琴言一聲嘆息:「我是死倒死得了,走卻也走不動。武林的這些混蛋們可有的誇嘴了,華音閣兩大月妃竟然一天內都折在他們手中。」 樓心月只是微微冷笑,並不答話。 琴言自言道:「只要今天不死,總有一日捲土重來,一雪前恥。只是……今天怎麼過?」她低頭拂了下鬢邊亂髮:「我們兩大高手恐怕連一個小低手都打不過了,他們一定又追得很緊,這幫傢伙衝鋒打仗時不怎麼出力,這落井下石的時候,卻是一個比一個精神。」 樓心月淡淡道:「死就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琴言道:「閣主所要的權杖還沒送到,我怎麼能死?死了不要緊,要是讓閣主誤會我私藏權杖逃走,那可就冤枉得很了。」 樓心月仍然淡淡道:「性命都沒有了,哪裡還能管的到誤解不誤解。我看這上有上弦月,下有下弦月,你再在乎閣主也沒什麼用的。」 琴言歎了口氣,道:「我哪裡有資格在乎先生呢?只要能每天彈琴給先生聽,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樓心月搖頭道:「荒謬,荒謬。」 琴言笑道:「就算不考慮權杖的事,你那煉出柄空前絕後,舉世無雙的寶劍的願望還沒實現,你能安心去死麼?」 樓心月身子一震,道:「不能。你也不許死。」 琴言笑道:「我還要彈琴給先生聽,怎麼會去死?但是我們除了等死外,好象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樓心月一指,道:「還有她呢。」 吉娜茫然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 琴言也道:「她一個小姑娘,人情世故不懂,武功也時有時無的,能做得了什麼?」 樓心月道:「這個世上有些招數,也不需多高明的武功,就能施展得像模像樣。我雖然不屑於用,但要點撥一下她,那就足夠送我們到浙江去的了。」說著,叫過吉娜,耳語幾句,聽得吉娜連連點頭,躍躍欲試。 過了半個時辰,吉娜興沖沖地拖了一條小船過來,上面槳楫完好,還插著「山東鐵劍門」的一面大旗。她不會劃,只好在水裡拖著走。好在她在鹿頭江中練出來的水性的確非同小可,那船被她拖得飛快。 樓心月道:「沒有人發現吧?」 吉娜興高采烈地道:「都打暈了!」 琴言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們兩個,道:「你這不是教壞了她?」 樓心月將旗折了,扔在水裡,冷冷道:「性命都快沒了,哪裡還講什麼好壞?等回到閣中,再告訴她不能這樣,她就又會學好的。」 琴言想了想,道:「還是不能這樣……」 樓心月臉一沉,截口道:「快上來吧!一會武林正道的人追了來,那可是大沒有面子的事情。」 是啊,一會讓人家逮住了,堂堂華音閣兩大月妃,淪落為偷船的小賊,那可實在是難堪之極。琴言猶豫了會子,終於也跨進了小船。樓心月指點吉娜怎麼用槳,吉娜初度學划船,興致高得不行,全神貫注地學習,一會兒就劃得似模似樣的了。 樓心月又教她換力運氣的法門,到後來實在沒有教的了,就教唆吉娜跟兩邊的船隻比賽。吉娜大為興奮,將船劃得猶如水上流星,飛般地越過了江面上的一條條大小船隻。每越過一條,她就按照樓心月的教導,放下船槳,將兩手拉住下眼皮,對那船做一個大大的鬼臉,宣佈自己的勝利。樓心月又告訴她,等超過了一千條船,就是吉娜勝利了。吉娜自然言聽計從,一股勁地向著這個偉大的目標奮進,小舟也就離洞庭越來越遠。 不知為何,那楊逸之也沒有派人追來,樓心月心中戒備也就漸漸放下,卻又不免有些疑惑。至於那武林大會最後開得怎樣,想出了什麼對付華音閣的法子,她想也不願去想。 一路風景日見清雅,船也就沿著長江以下,過鄱陽湖、龍感湖、黃湖、泊湖、武昌湖,進入了安徽境內。遙看過了九華山,朝過了霸王祠,也就離江蘇不遠了。 長江越走越寬闊,水勢也就越緩和。四月天氣,春風淡淡,春日和煦。遠近點點白帆趁在碧波洪流之上,就如同只只白鸚鵡停在一塊琉璃之上,又隨著這琉璃的暈光緩緩流動,望之讓人目悅神怡。 夾岸都是些稻粟稷米之田,綠樹掩映之下時有紅簷粉牆露出,遠遠望去,風光如畫,也就更能增添些遊吟的情致。吉娜看著這山儂水軟,自然很是高興,也就忘了離鄉背井之苦。 樓心月與琴言的傷勢漸漸好轉,不再用吉娜划船。日常無事,三人指指點點,談論些山川人物,風景舊史,倒也逍遙自在。只是吉娜的腦袋中從來都覺得記東西極為費勁,樓心月跟琴言說的話,她轉瞬就忘了,只有船劃得越來越好。 這兩個說話怪怪的姐姐,到底要帶她去什麼地方? 那裡又有些什麼人? 她們口中那個閣主到底什麼樣子? 他真的如此神通廣大,能幫自己完成心願麼? 吉娜小小的心中,也不禁有些神往。 過了南京城,賞罷揚州的瘦西湖,換船入了太湖,也就進入了浙江的境內。從京杭大運河入杭州,溯錢塘江而上,過富陽、嚴子陵釣灘,再行百餘裡,就是西湖了。西湖勝景,天下馳名,吉娜已經歎為觀止,待到看了富春江一段,更又忘了西湖的美處。一路行來,琳琅滿目,幾乎連思考比較的餘裕都沒有。 一日,舟行緩怡,琴言忽然歎道:「很久沒有彈琴了,今日故地重遊,只有獻醜。」說著,將那柄天風環珮抱了出來,理了理琴弦,鄰水彈了起來。 才一動弦,便覺江潮湧起,漸漸東風送爽,山中群花皆開,引得飛鳥爭相來啄。一時鳥鳴花香彙聚一起,花落瓣開的聲音,都歷歷在耳,又仿佛這一切都縈繞在吉娜身邊,所有的花都落在她身上,一時花落人去,就如一場大夢一般。 吉娜搖了搖頭,眼皮漸覺軟餳沉重,終於鼻息微微,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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