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俠小說 > 劍雪神雕 | 上頁 下頁


  曲鴻山微微一笑:

  「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總之,我一看見你的小臉蛋,就很是喜歡……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有一個小女兒,自幼失散了,要是能找得到,她的年紀大概和你一模一樣……嗯!小師父,你年紀輕輕,怎會出家削髮做了尼姑?你父母呢?他們不理嗎?」

  小霜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我父母活得很好,每天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不喜歡跟他們在一起,所以悄悄溜了出來,在一間庵堂中住了大半年,決定皈依我佛,削髮為尼……喔,我怎麼了,這些事情,我是從來不曾在別人面前提起的……」曲鴻山也歎一口氣,道:「如此說來,我們也總算是有點緣份……既然還有父母在堂,你年紀輕輕便作出這種決定,難道不怕傷透他們的心嗎?」

  小霜搖搖頭,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的事,還是不要再提了。」

  曲鴻山原本還要追問下去,但他傷勢極為沉重,到了此刻,已是再無餘力開口說話。

  經過一輪混戰,數十官兵總算是盡了全力對抗反賊,但「賊人」武功頗高,官兵們死傷累累,眼見大勢已去,餘下十幾個還能逃命的,早已紛紛作鳥獸散。

  就連初時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巡檢帶刀衛平展霄,也在混戰中越戰越遠,在人叢中不知去向。

  至於從官轎中殺出的「惡婆婆」端木滅,始終並未對何五沖下手,最後,約定五十年後今天,在黃鶴樓頭決一死戰。

  一般武林人物,經常會跟仇敵定下日子,再行此武一較高下,但約戰期限,通常都不會超過十年八載,尤以數月以至一兩年之內居多。

  以端木滅和何五沖這把年紀,竟然把決戰日子約定在五十年之後,究竟雙方心意如何,電就不必細表了。

  大腹賈也走近了宴賓樓,道:「那狗官早有陰謀,分明在中途掉了包,布下了這個陷阱,可恨于大俠以寡敵眾,終究還是給姓平的鷹犬子殺了!」

  他說的那個「于大俠」,自是第一個出手揮刀撲殺平展霄的嵩陽派刀宗門下弟子。

  這刺客果然是嵩陽派刀宗掌門「驚雷刀」巴萬仇的弟子,姓于名橫,入門甚早,但資質平庸,若論武功刀法,反而不及一些入門較遲的同門師弟。

  此時,曲鴻山已知道老父在混戰中給官兵一刀砍掉了腦袋,雖然心中悲慟,但他傷勢太重,昏迷之後忽然清醒,清醒過後又隨時會再昏迷過去,對於老父的死訊,嘴裡也沒說些什麼,只是拜託苗掌櫃暗中好好把老父安葬。

  鎮事和尚點算已方人馬,除了於橫戰死之外,大腹賈「萬本一利」錢可通也中了毒煙,尚幸中毒不深,又蒙何五沖道長慷慨贈送靈丹解藥,並無大礙。

  何五沖跟端木滅那一戰打不起來,旁人縱使不明原委,也不便打破沙鍋問到底,但對於知府大人布下陷阱引誘群雄出手,都是一般的敵愾同仇,鹹認為這狗官罪大惡極,非要揪出來剮心挖肚,鞭屍示眾不可。

  眾人之中,還是那個手搖摺扇的秀才最為鎮靜。他道:「咱們這麼一鬧,官兵雖然暫且撤退,但遲早定必重整軍馬捲土重來,再說,與蔡京、童貫之流互相勾結的聚英堂也捲入此事,惡婆婆去了,說不定很快又有其餘聚英堂的魔頭衝殺過來,因此,此地不宜久留,速退為妙!」

  錢可通不住的在點頭,道:「咱們今天若能一舉殺狗官,無論折損多少人馬,都可算是本小利大,可惜事與願違,更險些著了奸人毒手,唯今之計,必須先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然後找個舒舒服服的安樂窩休息養生,徐圖後計。」

  秀才微一沉吟,道:「照不才認為,與其在陸地東閃西躲,不如退到江上,更為上算。」

  曲鴻山大為贊同,道:「曲某傷勢沉重,雖有靈丹保命,終究還是活不了多久,與其在陸地死有葬身之地,不如投身大江之中,最少也可以喂飽一些魚蝦龜蟹,不致白白浪費了這副臭皮囊。」

  何五沖搖搖頭,道:「你身上酒臭薰天,要是拋入大江之中,便是翻轉了肚子的死魚,也會給你趕跑。」眾人聽了,齊聲大笑。

  曲鴻山把何五沖拉過一旁,道:「我的事,你不必費神啦,倒是小馬兄弟,我既答應要照顧他培育成材,這便是生死不悔的千金一諾,你要答應我,立刻把他帶到武當山,好好調教,千萬不要浪費這塊良材美玉。」

  何五沖灰白眉毛一皺,道:「我就算答應了,但武當派真正有本事的高人,不是脾性極冷傲,便是早已不問江湖世事,絕不肯在八九十歲高齡再收門徒,要是他跟著我這個半湯不水的老牛鼻子,也豈不是白白糟蹋了嗎?唉……這件事情,可不怎麼好辦!」

  曲鴻山正要開口,忽聽一人陰惻惻地冷笑:「當仁不讓,這小子就讓我費點精神,好好把他栽培成材吧!」

  才短短兩三句話,竟然分別自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傳入眾人耳中,其人輕功身法之佳妙,可想而見。

  語聲未落,何五沖已搶前護住馬小雄,豈料他身法雖快,敵人比他更快三分,竟在他搶到馬小雄身邊之前,先行把馬小雄搶入懷中,隨即縱身一跳,掠向長街。何五沖、錢可通、鎮事和尚幾乎同時追趕出去,但那人出手之詭異,身影之快速,竟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兼且街道之上,早有一匹神駿無匹的白馬等候,那人挾著馬小雄身如電射,一刹那間已雙雙置身馬鞍之上,絕塵而去!

  何五沖輕或造詣極高,不到三幾個起落,已把錢可通、鎮事和尚遠遠拋離。可是,他輕功再厲害,也比不上那匹駿馬,才追出半條大街,已失去駿馬的蹤跡。

  何五沖這一驚實在非同小可,由於那人身手極快,簡直可說是來去如電,他竟是完全瞧不清楚對方是何等人樣,只知道那人身穿黑衣,身材並不高大,但到底那人年紀若干,武功路數,甚至是男是女,竟是全然瞧不出來。

  但就是一個這樣來歷不明的人,能有本事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馬小雄予取予攜,如入無人之境。何五沖越想越是慚愧,不禁仰天長歎,頹然坐在地上。

  第二章 三秋桂子江南夢

  馬小雄正在宴賓樓中,用一塊染滿桂花香氣的黃絹,為曲鴻山那一柄大刀小心拭抹。這塊香氣襲人,質料十分上乘的黃絹,是小尼姑小霜之物,馬小雄說刀鋒上沾了官兵的血,她便把黃絹掏了出來,給馬小雄抹刀之用。

  馬小雄道:「弄髒了這樣精緻的絹帕,不嫌太浪費嗎?」

  小霜笑道:「江湖中人,行事理應不拘小節。」

  馬小雄想:「要是再婆媽下去,倒給她瞧扁了。」

  當下不再拘泥,以酒潑刀,先行清洗血漬,然後再以黃絹小心地把大刀拭抹。

  便在此時,人人都聽見那詭異莫測的聲音,在酒家四面八方響起,說的是:「當仁不讓,這小子就讓我費點精神,好好把他栽培成材吧!」

  語聲未落,何五沖已向馬小雄這邊飛撲而至,但另一道黑影來勢更快幾分,更一出手便把馬小雄連人帶刀挾在肋下,奪門而出。

  馬小雄心中又驚又怒,本欲拔刀頑抗,但那人輕易點了他身上氣海、膻中、百匯等諸穴道,更把大刀奪取過去,馬小雄登時身如木偶,再無半點掙扎餘地。

  那人輕功固然絕頂高明,帶來的一匹白馬更是萬中良駒,兩人才跨登馬鞍,已四蹄疾步如飛,何五沖等銜尾窮追,又怎能趕上?

  那人挾著馬小雄策馬賓士,未幾已來到江邊,更用一支黑布袋把他整個人包裹著。

  馬小雄心想:「既已成為袋下之囚,呼叫也是無用,大丈夫能屈能伸,且看這惡賊還會耍什麼樣的手段。」

  不久,馬小雄感到飄浮不定,顯然已登上一艘船艇。但這艘船艇的大小,周遭還有什麼人物,他可沒法知曉。

  過了半個時辰,這艘船艇早已開航,江上風浪不大,尚算是四平八穩。馬小雄心想:「那人怎麼不再說話?莫不是把我當作貨物般棄置一角,就此忘掉?」

  布袋中一片漆黑,他穴道被制,想破袋而出,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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