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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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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師父明白了,他什麼都明白了,平時,他管教不嚴,以致咱倆師兄弟,都養成了一股乖狂之氣,我師弟固然是行事不擇手段,我這個做師兄的也同樣荒謬絕倫,活了八十幾歲,至今一事無成,卻曾闖禍無數。 「倒是那個玉癡,雖然自己砍掉了一雙腿,但卻自此潛心習武,不出二十年,練成了一身驚人絕藝。一以後來,冤家路窄,和我師弟在雁門關外,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決鬥。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當時,我這個做師兄的也在場觀戰。 「由於這是他倆的私人恩怨,更兼之玉癡已成殘疾之人,這一場決鬥,我怎麼說也不能插手。 「當年,咱師兄弟才四十出頭,什麼人都不怕,更不會怕了一個少了兩條腿的玉癡。可是,這二十年來,玉癡為了要報這段血仇,朝夕苦練武功,終於把一雙賴以支撐身體的鋼拐,練得出神入化,成為極厲害的殺人武器。 「論武功,我師弟絕不會比玉癡遜色。但這二十年來,他酒色過度,功力漸漸滑向下坡。我這個做師兄的雖曾屢屢規勸,但他始終不加理睬。 「雁門關一戰,我師弟苦撐至八百招左右,終於心臟要害連中數招,性命垂危,我心中悲愴,怒目瞪視玉癡。師弟卻道:『自古以來,血債血償。這是我欠他的,今天既是公平較量而敗,便是天意與命數,怪不得任何人。』他這樣說,不啻是一口封了我要為他報仇的門路。 「玉癡雖勝,卻不欣喜,反而露出悵然若有所失的模樣,他把一瓶酒擲給我師弟,說道:『還君一瓶酒,此後再不相欠。』師弟舉瓶痛飲,酒未及半,已然氣絕斃命。 「玉癡在風沙迷漫之中悄悄走遠,我心中什麼都不再記起,卻猛然想起了『父師』這兩個字。 「阿玫,你要記住了,要做一個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徒兒的師父,就千萬不要客客氣氣,反正無論怎樣,在徒兒心目中,師父永遠都是『腐屍』,正如在師父口中,又有那一個徒兒不是畜生了?」 塵年往事,在水老妖口中說來,仿佛便是昨日之事。 一代梟雄,似已望見夕陽沉沒在西山之下。 第十章 斷腸還鄉情不悔 水老妖罵人,便如同畫眉唱歌,鯨魚噴水一般,十分正常。 要是他老人家不罵人,必然是「不能」,而不會是「不會」。更不會是「不願意」。 知夫莫若妻,惡婆婆聽見丈夫在「大盈若沖」五層樓內痛駡阿玫,不禁大大松一口氣,她對馬小雄說道:「你義父的骨頭,多半是用鋼鐵鑄造的,無論是誰要殺害他,都不容易。」嘴裡說得輕快,心中卻仍是隱憂重重。 又過了數天,馬小雄在岸邊練功,把一束頭髮左捏右捏,似是要把頭髮裡的汁液捏將出來。阿玫坐在一塊石頭上,瞧得眼睛不住眨動,神情有點嬌憨,十分可愛。 馬小雄走了過來,忽然伸手撫摸她的頭髮,但覺陣陣處女幽香,沁鼻而來,直入肺腑,聞著說不出的美妙舒暢。 阿玫皺了皺鼻子,伸手把他推開:「摸了死人頭的頭髮,又來摸我,不准!」 馬小雄連聲道歉,把一束五尺長的頭發放在大石上,匆匆溜到海邊洗手,然後在褲上抹幹,回到阿玫身畔。 阿玫笑道:「你的手又鹹又濕,不准碰我。」 馬小雄道:「義父要我天天摸發練功,必然大有深意,死人頭髮摸得多了,換一換美女的頭髮來摸摸,也許會大有進步。」 阿玫急急閃避,馬小雄努力追趕,一對俊俏的少年男女在岸邊追追逐逐,驚飛了一支佇立在礁石上的金雕。 阿玫伸手一指,叫道:「這兀鷹好威猛漂亮!」 馬小雄搖搖頭,道:「這不是兀鷹,是一支金雕。」 阿玫仰首凝望,只見金雕展開一支巨翅,在低空盤旋,良久不去。 阿玫道:「它不捨得咱們哩!」 馬小雄瞧著她白中透紅的粉臉,說道:「我也同樣不捨得。」忽然把臉湊上去,在她頰上悄悄一吻。 阿玫登時臉泛紅霞,跺一跺腳,叫道:「你好壞!」 馬小雄道:「海蛇叔叔也是這般對付霍小姐。」 忽聽得「嗤」一聲響,一支利箭從東北方怒射至半空,直取金雕頸項,阿玫花容失色,「啊」的發出一聲尖叫。 也在這刹那間,又有另一塊細小物事,自西南方射上半空,就在利箭即將射中金雕之際,及時把利箭擊落。 金雕發出一聲尖銳的嗚叫,陡地展翅高飛,直沖雲霄,阿玫睹狀,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這時,縱有強弓利箭,已勢難及遠把金雕傷害。 阿玫驚魂甫定,首先向東北方望去。只見在島岸石叢間,出現了一條高瘦的身影。這人一箭不中,迅步走了過來,神色陰森,殺機倏現。 阿玫、馬小雄再向西南方望去,把利箭擊落之人,正是來自華山的柳生衙。 發箭怒射金雕的,是一個中年杏衣漢子,他身形高瘦,面色慘青,偏偏嘴唇紅如烈火,令人望而生寒。 柳生衙以一塊小石,及時把利箭在半空擊落,這份腕勁和卓越的暗器手法,自非常人所能及。杏衣漢子卻毫不忌憚,立時喝罵:「什麼人竟敢擋我這一箭?」 柳生衙冷冷一笑,道:「我是什麼人,恐怕憑你還不夠份量知道。」 杏衣漢子嘿嘿一笑,道:「聽說華山派鳳大先生門下,有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兒,竟在八大門派高手睽視之下,公然背叛師門,更留在這東蛇島上!」 柳生衙嘿嘿一笑,道:「還以為是一個迷途羔羊,想不到竟然是有心人。不錯,我便是華山派的柳生衙。」 杏衣漢子搖搖頭,大聲道:「打從你第一步踏足東蛇島開始,你已不再是華山派門下的弟子。」 柳生衙冷笑道:「這一句說話,除了我師父之外,誰也沒資格這樣說。」 杏衣漢子凝視著柳生衙,良久忽然長長歎一口氣,道:「好一塊良材美玉,只可惜壞在鳳世宗手裡。」 柳生衙面色陡變,怒道:「大膽狂徒,竟敢傷我師父盛譽!」掣劍在手,便要跟這漢子決一死戰。 杏衣漢子卻搖了搖頭,道:「我不跟你打。」 柳生衙沉聲道:「要是心中害怕,就不該言出不遜,這樣吧,你向西方叩三個響頭,就當作是向西嶽華山掌門叩頭認錯,今天的事,就此一筆勾銷。」 杏衣漢子立時下跪,面向西首,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響頭。 但他在叩頭之後,卻自說道:「娘子,想你身在西天極樂世界,定必孤單寂寞無比,要不是咱們包家,三代世受宮主隆恩,身負掮衛內外十七宮重責,為夫早已跟著你一塊上路啦……娘子,我這個做丈夫的,真是很對不住,你不要怪我。」 說到這裡,又再三叩首,然後接道:「奈何橋上,豐都城門前,娘子稍待一等,再遲五六十載,為夫便來會你。」 然後又恭恭敬敬地再叩了三個響頭。馬小雄聽了,心中暗笑:「如此說來,這個癡情的老公,倒像是正在向蒼天祝禱,祈求保佑自己長命百歲。」 這一來,倒是柳生衙給這漢子弄得為之啼笑皆非,一時之間,發作也不是,上前勸慰也不是,甚至是想來一個不理不睬,也都覺得有點不是。 杏衣漢子叩拜完畢,長身而起,竟是目中淚光湛然,顯見昔才叩吊亡妻之情,並非偽作。 但這人做事,一件是一件,到了另一件事撞上來,立時又轉換上另一副臉孔。他站立起來之後,伸手向柳生衙一指,冷冷道:「別說是你這等小輩,便是鳳世宗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放在眼內!」 柳生衙臉上倏地顯出剛強之色,一挺胸膛,道:「你要動手。在下隨時奉陪,但你不能屢屢辱及我師父的名譽。」 杏衣漢子哈哈一笑,道:「久仰華山派有幾手劍法,頗得當年『西嶽劍聖』嶽漣天的神髓,今日倒要看看,在你這個小輩手中施展出來,又還能餘下向分能耐。」說著,自腰間抽出一把兩尺尖刀,在柳生衙眼前晃了一晃。 柳生衙不再猶豫,長劍「嗤」的一聲刺出。 他一出劍,只見劍氣縱橫,華山派的「紫霞劍法」連環急展,杏衣漢子哈哈一笑,道:「居然有三兩下子門道。」旋身以短刀接招,刀法以崩、紮、削、砍、挑為主,刀勢有巨蛇翻浪,又似是怒獅撲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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