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紅唇血印 | 上頁 下頁
一二


  等他看清又是笑面陰魔時,笑面陰魔像幽靈也似,悠忽不見!

  嶽霖冷笑一聲,暗罵:「不要再施詭計,還我爹的命來,哈哈!」

  一嘯愴涼,岳霖展動「魅影魑煙」輕功,僅兩個起落,已看到笑面陰魔的濛濛灰影,向西疾馳!

  他急運「水火既濟」神功,雙手交胸,又一點腳,劃空追去,轉眼距離愈拉愈近,二丈……一丈……五尺……漸漸前後相接了。

  不料笑面陰魔背上宛似生著眼睛,陡的,身形活生生斜射八尺,嶽霖勁勢太急,撲了個空,再一回身趕去,笑面陰魔又已飛出三丈開外。

  岳霖恨的火星直冒,急展「魅影魑煙」身法,電掣也似猛撲,猛追!

  笑面陰魔似感在「快」的方面,尚差對方一籌,但是他輕巧的身法,仍然避過嶽霖淩厲的撲勢,於是兩人就在屋簷、房頂……相互追逐,團圓賓士,遠遠望去,像是兩團黑煙。

  念頭一轉,抱定冒險進招,此時笑面陰魔恰立于一高屋頂上,嶽霖腳下一點勁,「轟」—「雷火八式」的第一式「斷命追魂」,宛如萬馬奔騰一般,隆隆劈出!

  頓時天雲變色,成百的瓦片遮住了晴空,嶽霖身隨掌進,也被自己竭力而發的力道,帶了上去。

  他陡感不對!

  笑面陰魔並未發出受傷慘叫,自己出掌太急了。魔頭敢是躲往他處?

  心念甫轉,但身形仍然向前跟進,驀自腳下一聲冷笑,道:「武功不錯,經驗太差勁……」

  「拍!」岳霖腳下一麻,一個跟鬥摔在屋頂上。

  他顧不得身上疼痛,也管不了房人驚呼,心想:真的經驗太差勁了,魔頭突然收勢,原來隱在房脊之後下我毒手。

  但當他滿懷激忿,再要拚命一搏時,天又已快亮了,笑面陰魔的行蹤,依然消失在昨夜房子附近。

  他沒精打采的弛返客棧,寶貝聞聲驚醒,問道:「你到了那裡?」

  「追笑面陰魔!」

  寶貝一個軲轆爬起,道:「這下可報了仇了?」

  嶽霖呐呐地道:「魔頭……又跑掉了!」

  寶貝環眼翻了翻,像是看出嶽霖的臉色不對,嶽霖急目沉了沉氣,續道:「真氣死人,笑面陰魔又在那片四合頭的房子附近不見了……」

  寶貝自作聰明的道:「那房子定是他的暗卡子!」

  「什麼叫暗卡子?」

  「這是黑話,意思是魔頭住的窩!」

  「那我們可要察看一下。」

  「誰說不是?」

  「想請兄弟你麻煩一趟,那房子就在西大街……」

  「霖哥為何不去?」

  「笑面陰魔既然認識我,你想……不會再溜走嗎?」

  「著!」寶貝腦袋連點三點,鈴鐺「叮鈴鈴」一響道:「不料霖哥跟小弟相處兩日,嘿嘿!江湖閱歷大有進步了,哈哈!哥們現下就去!」

  說著衣服一整,掂起八股描金扇,大肚皮一挺一搖一晃地離開高陸客棧。

  也就是頓飯光景,寶貝連跑跳的轉來,他指著嶽霖鼻子,嘴巴笑的攏不住牙齒,道:「你……你……你……」

  嶽霖愕然道:「寶弟快說呀!」

  「你知道那四合頭房子是那裡?……哈哈!長安市上首屈一指的『滿春園』……」

  嶽霖又不解地道:「滿春園是幹什麼的?」

  「官稱『妓院』,土名『窯子』……是替有錢的哥們解悶的,原來霖哥哥想玩女人?」

  嶽霖臉一紅道:「不可胡說!」

  寶貝眼睛急眨幾眨,笑道:「有了!笑面陰魔說不定是位淫魔,他八成住在滿春園跟女人泡在一起了。」

  嶽霖心中一動道:「這話很有理,我們是不是去一趟?」

  「當然要去!」

  「但是……那地方不大高明呀!」

  「嘿嘿!算不得什麼?想我寶貝,早三年就逛起窯子了,只要不理那些臭娘們就行了。」

  嶽霖把心一橫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依兄弟吧!走!」

  「那裡去?」

  「滿春園啊!」

  「哈哈哈……」

  「寶弟為何發笑?」

  「我笑大哥太糊塗了,逛窯子是晚上的事,現在去,除非鑽臭娘們的被窩。」

  「哦!」

  「還有一事不可少!」

  「什麼事?」

  「錢!拿珠袋子來……哈哈!等我換些銀票,今天晚上哥們要大鬧滿春園,嘿嘿!有樂子看了。」

  口 口 口

  華燈初上,坐落長安西大街的滿春園,稱得起車水馬龍,此時寶貝帶著心懷忐忑的嶽霖,到了滿春園大門。

  嶽霖一打量,只見紅漆大門,大理石臺階,門脖上三盞珠燈,珠燈上鑲著五光十色的「滿園春」三字。

  兩旁有兩名穿大褂的人物,戴著帽墊,一臉的猥瑣神態,向進進出出的客人,拱手迎送。

  岳霖聽寶貝沿途談起,這種人有個綽號—龜奴。

  他突然感到太荒唐,笑面陰魔決不會隱在這種四方雜處,惹人注目的地方。

  但他不便說了不算,實在的,他應付不了寶貝那張貧嘴,而況寶貝已然走了進去。

  「喂!」寶貝回首叫道:「成袋的銀子,不照顧照顧臭娘們,等於白來長安了!」

  嶽霖見兩旁龜奴向他注視,只好胸脯一挺,邁上臺階。

  其中一龜奴迎上道:「少爺!您敢是初來,小的帶你進去。」

  嶽霖心說:「小子眼好毒啊!」

  寶貝卻充內行道:「龜奴!誰說爺們初來?難道你就不認識花錢最大方的寶少爺?」

  龜奴居然臉一紅!「龜奴」二字乃是外面罵這種吃軟飯的「名詞」,那有真當著面呼「龜奴」的。

  但寶貝同岳霖那身打扮,卻令龜奴敢怒而不敢言,心說:必定是那家王府的少爺?

  龜奴依然詔笑著道:「少爺們的意思?……不叫小的帶路?」

  寶貝道:「想要博彩頭,乾脆直說,別拐彎抹角的,哼!是你的了!」伸手掏出張銀票,那龜奴龜眼一掃,天呀!五十兩!他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等豪客,就是罵他滾,他也捨不得離開了。

  龜奴接過銀票,沿途解說,獻盡殷勤,過了一扇屏門,赫然現出一座大院。

  院子四角四方,院心有一噴水池,池周是各種彩石鋪的小道,花木扶疏,珠簾半卷;一排排幽雅精緻的小房中,隱隱傳來悠揚悅耳的笙簫竹笛之聲。

  嶽霖被這種氣氛感染的,有說不出的愉快,這與想像中的妓院,截然不同,靜的安謐,動的幽雅,一切都顯得「美」,但這種心靈所感受的「美」,卻不是言語能道出的。

  所以他第一印象,並未把妓院看為低級。

  自然他不知這頭等窯子裡有這此情調,二三等的就無法同日而語了!

  過了一條走廊,忽見一門房內,黑壓壓,坐著不少人,另一位戴眼鏡的中年人,據桌振筆直畫,嶽霖大惑不解,寶貝卻搶著說道:「喂!龜奴!他們幹什麼的?這樣熱鬧?」

  龜奴聳聳肩道:「登記的!」

  「登什麼記呀?」

  「本園有位未梳頭的紅姑娘,名叫紅妞,凡是客人見她,必先登記,然後由他圈著誰就是誰了。」

  嶽霖聽得一愣,嫖院還登記……未免不合情理吧!

  寶貝卻又假充內行道:「不錯,咱也常辦登記的……」

  龜奴想笑不敢笑,聳聳肩道:「少爺們可免去麻煩!」

  寶貝道:「你是說不登記?!」

  龜奴道:「非但不登記,還可設法讓少爺們見到紅妞。」

  說話之間,到了座客廳,龜奴打起竹簾,讓兩位客人先行走人,嶽霖見客廳內先已坐著位少年,這人二十來歲,老鼠眼,尖削下頦,長得極不順眼。

  另一旁站了位三十許胖婦人,一臉厚粉,滿口金牙,打著扇子,正替那少年扇風。

  龜奴不知在那婦人耳邊說些什麼?那婦人揮手叱退龜奴,登時笑得兩眼合了縫,向著嶽霖說道:「什麼風把少爺們吹來啦,請坐!請坐!」

  寶貝料知她是園裡的老鴇,環眼一瞪道:「有錢的少爺來了,還不叫紅妞接駕?」

  那少年狠狠地瞪了寶貝一眼,寶貝裝著沒有看見,又道:「逛窯子誰有錢誰是大爺,該叫那小子走了。」

  胖婦人嗲聲嗲氣道:「這怎麼成?都是財神爺!」

  「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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