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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李嬌嬌黛眉淒然,身動如風,對地上五具屍體,分別仔細察看,五具屍首看完,才停住腳步,歎息一聲道:「可憐青圭道長及四位長老,先自殘『天聰』重穴,還是落得這般下場!」

  就在她嗆歎之際,刻著「解劍池」的巨石後倏然響起一聲痛苦聲,一個年青的青衣道人踉蹌奔出,奔到青圭真人屍體旁,愴然喊到:「掌門師尊……」

  天山掌門穆克群的胸前長須無風自動,腳下一跨,已到那青衣道人身畔,喝道:「玄清師侄!武當三宮如何了?」

  玄清道人淚流滿面,轉向穆克群一拜,泣聲道:「三元宮尚幸無恙,因晚輩師尊為恐一干同門徒遭犧牲,於是無補,嚴諭禁止下山……但……想不到他老人家與四位師叔卻死得這麼慘!」

  「形意天聖手」仰天悲歎一聲,道:「小道長,你也不必徒自悲傷,還是快快召集同門,料理後事要緊!」

  「不錯!」李嬌嬌輕歎一聲:「可惜魔蹤飄忽,那魔車去向不明,唉!下一場慘劇,又不知發生在何地了!」

  跪在地上的玄清道長倏然抬頭:「貧道知道!」

  「你知道?」李嬌嬌聞言一怔。

  「貧道因擔優家師及師叔安危,故違諭偷偷溜下山來,掩到這裡偷窺時,只見魔頭師徒……」

  「什麼?那靈音童子也來了此地?」她嬌容倏變慘白,臉上一陣抽蓄。

  「不錯,那『靈音童子』就站在車旁,與車中魔頭正在談論什麼……」「談論什麼?」李嬌嬌急急接口。

  玄清搖搖頭,悲憤地道:「貧道因眼見家師等已經橫屍當地,不勝悲痛,故沒有詳細注意去聽,但只聽到魔車中最後那幾句陰沉的語聲,仿佛是說要去辰州言家堡……」

  「別的事你都沒聽到?」李嬌嬌急急接口。

  「沒有。」玄清又搖搖頭,「不久,那八駿魔車就絕塵而去,那小魔頭呆了半晌,也馬上隨後趕了上去。」

  李嬌嬌的嬌容浮起了一層淒苦而絕望的神色,仰天默默無語。

  「天山掌門」此刻已臉色斑變,道:「看來魔車下一站就是辰州言門,既然有地點,咱們不能再耽誤了!」

  「不錯!」形意掌門凝視著李嬌嬌,按口道:「李姑娘意下如何?」

  「走!」李嬌嬌臉色倏變鐵青,「走」字一落,身形已起。

  天山,形意兩派掌門跟著掠動身形,三條人影,如箭一般,沿著山道向前馳去。

  天幕剛透出曙光。

  黎明時的景色,卻如日落後的黃昏。

  辰州城外,一匹飛騎,潑刺刺如箭一般掠過城門,直向城西五里外的言家堡疾馳而去。

  馬上是一個錦衣少年,滿肩征塵,神色倉惶,正是靈音童子。

  他此刻眼見目的地即達,心中愈來愈緊張,因為一路上不但沒有追上師父的八駿龍車,而且他擔心著,師父依然罔顧生靈,大肆殺孽,自己應該怎樣設法解脫這份師徒名份的桎梏,然後……

  在緊張中,他腦海中又浮起了一絲恐怖的意念!回想起在武當山下,那始終未曾見過一面的師父,竟然沒有殺自己,簡直可說是奇跡,而這次,師父是否仍像上次一樣不殺自己呢?

  他不敢想像還會有怎樣的結果!奇跡可一而不可再,尤其象師父那麼冷酷殘忍的性格……

  想到這裡,靈音童子在馬上情不自禁地一陣抖栗!

  「我這不是去送死嗎?」他戰慄地忖著:「但是不去,也是死路一條,除非我不想自撥,對他終生服膺,永遠背著『魔頭』聲名!」

  「不能,絕對不能,想我父親生前武名雖不彰,義名卻索著,到我手中,縱使保不住義名,也不能此沉淪下去!」

  這時,那李嬌嬌痛苦的神色,動人的語聲,還有父執「三星劍」萬仲宗的嚴斥,仿佛一齊在耳旁響起。

  一股熱血,在他心中衝擊激蕩,不知那裡來的勇氣,使他又猛然加一鞭,縱騎加疾向言家堡馳去。

  蹄聲如雷,奔聲如風,不過三盞茶時刻,路旁一塊「辰州言家堡」的界碑!已然映入他的眼簾。

  他略勒韁繩,緩緩放慢坐騎奔勢,凝神遠眺,果見五十丈外,一堡高聳,屋簷隱約,言家堡已經在望。

  「六天來,日夜疾馳,諒必師父尚未到達……」他腦中念頭倏動:「在師父未到前,我可向他們警告,這樣也算聊盡人事,免卻了許多顧慮!」

  自話聲中,到達堡前。

  天色剛剛大明,四周尚無人影。靈音童子端坐馬上,停在高聳的堡牆門口,目光四下一掃,只見堡前緊閉,毫無聲息。

  「唉!這裡多麼清靜!誰能料到不久之後,這清靜的地方,就會變成血腥的屠場!」他暗暗有份感歎:「他們恐怕還在甜睡中做著好夢,但當他們見到我,聽到這個消息後,將不知如何驚恐?」靈音童子飄然跨下馬背,走到堡門前,大聲道:「快請開門!」伸手拍動門環。

  「吱!」地一聲,緊閉的堡門被他拍開一隙,原來大門竟是虛掩著。

  「這是怎麼回事?門沒有上鎖!」靈音童子暗暗一怔,探首一窺。

  「轟!」

  他腦中突如遭到電擊,伸腿一腳,向大門踢去。

  呼地大響,一扇堡門應聲大開,門內是一片廣場,地上七橫八豎躺滿了屍體,口中鮮血,猶自汩汩向外流著,細數之下,不下七十餘具。

  辰州言門,聲勢雖不能與五大門派相比擬,但在三湘地區,聲名也不是不小,尤其是言家掌上工夫,另樹一幟,三十六路「震天拳」,七十二式「飛鶴掌」,被稱為武林二絕,平素門規頗嚴,頗得江湖尊敬。

  而現在,看樣子已是滿門覆滅,以後江湖上再也見不到言門弟子了。

  這麼許多人,全是七竅流血而亡,這不是被「西天佛吟」中的「雷弦」震碎五臟而亡,還有什麼武功能有這種威力呢?

  「師父已經來過了,唉!他還是比我先到了一步!」

  靈音童子木立在堡門口,目光凝滯地望著這幅悲慘的景象,一動不動,他的雙腳如麻木了一般,但是他的神色,卻充滿了激動與痛苦。

  「唉!太慘了!太慘了……」

  他禁不住嘴唇顫動,喃喃自語!

  在語聲中,他跨進了堡門,緩緩巡視著地上的屍體,目光中充滿了憐憫和歉咎。

  「但是,師父要我在此等候,他人呢?」

  他腦中倏然起了這個問題,目光一抬,堡門旁邊的牆上,一片潦草的字跡,赫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急急奔近牆邊,只見上面寫道:「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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