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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紀元。」穆克群目光疑視在查愛平臉上!「吩咐下去,選三十二名弓箭手,準備『諸葛弩』,潛伏莊外隱蔽之處,勿離莊門距離,切勿超出三丈,至於隱身之地,由他們自由選擇。」

  「遵諭。」查愛平恭敬地回答,神色凜然地施禮後,迅速掠出大廳。

  八十余名弟子,一見如此情形,神色無不駭然大變!

  他們不需掌門人再說明,就已知道怎麼一回事了。廳中本來悲哀的氣氛,一變而為緊張而低沉。

  穆克群又沉痛無比地目光一掃,歎道:「本掌門想事情已不需要宣佈了,現在我的第二道命令是:你們此刻立即撤離,到天山深谷中蔭藏起來,沒有我吩咐,一月之內,不准出谷一步!」

  「但是……師父呢?」一名青衣少女急急恭問,她正是名列「天山四英」最末的豐文姬。

  穆克群一聲長歎道:「天山一脈,即將斷送在我手中,我如不在此坐候,怎能向列代祖師交代,又怎麼對得起天下武林,及已死的同道。」

  「不!弟子們要與師尊共生死!」八十余門下哄然一齊回答,聲震瓦屋。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視死如歸的神色。

  「住口!你們竟敢不遵師命!」穆克群嗔目大喝,神色溫怒已極:「你們應該知道,我這番措置,旨在保存本門元氣,維持天山一脈於不墜!」

  廳中一陣默然,沒有一個人移動腳步。

  穆克群暗暗一歎,淒涼中感到無比的欣慰,但他卻又故作怒容,叱道:「你們為何還不走?」

  他聲一頓,舉手一掠寒光倏現,肩頭長劍已然在握冷冷接下去道:「誰不走,就是放違師令,依本門戒律,本掌門只有執劍授死了!」

  「噗通,噗通!」連晌,只見一干天山弟子紛紛屈膝拜了下去,每個人的臉上,淚水涔涔而下。

  沒有一個人說話,八十余弟子對穆克群默默一拜後,魚貫地走出大廳。

  這是生離死別啊!誰都有滿腹淒涼,因此大家在一時之間!都不知怎麼說才好。

  人一個個地走了,走得那麼沉默,那麼蒼涼,穆克群目注著每一個都經過他親自傳授過的弟子,淚水也不禁一滴滴地淌下來。

  等到大廳中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的衣襟,已經濕了一大片。

  於是這位天山掌門撲倒香案前,悽愴地禱告道:「列代師祖及為本門殉身的同門,我穆克群死不足惜,但天山一脈,能否再度復興,只有仗師祖之各位在天之靈保佑了!」

  褥告畢,他緩緩起立,就在這時,一條人影,急奔而入,是查愛平,只見他倉惶地道:「師父,有人來了!」

  天山掌門神色一震,身形飛施,沉聲喝道:「是誰?」

  天山掌門穆克群一聽查愛平的稟告,神色大震,治聲喝問道:「是誰?」口中這樣問,眼見查愛平倉惶緊張的神色,心中已經明白來的必然是那「靈音天君」。

  果然,查愛平臉上閃過一絲恐怖的怯意,垂首道:「就……就是那魔頭!」

  穆克群倉白的臉上,一陣抽動,慘然一聲歎息:「來了……果然來了,這魔頭確是人鬼難測,來得連一絲聲息都沒有!」

  語聲中,反手一探,肩頭長劍,嗆啷出鞘!

  查愛平接口道:「師尊,您老人家所以聽不到聲音,是因為那魔頭來此,並沒有駕那八駿馬車!」

  穆克群微微一怔:「那你怎知他就是『靈音天君』?」

  「弟子從他身上那具古琴判斷。」

  「哦……怎麼長相?」

  「身穿黃色架裝,身段枯瘦,似是西天竺喇嘛!」

  穆克群皺眉凝思片刻,長歎一聲:「管他是誰,反正已到這般地步,咱們就拼上一拼,以身殉報師們……」

  其實查愛平所說的分明是「天音寺」的摩迦喇嘛,只因這位喇嘛曾以琴音傷了淮陽掌門,所以江湖上都懷疑他就是「靈音老君」。

  加以李嬌嬌因有顧忌,也未把內情向正派說明,因此,在這位天山掌門心中,雖然感到懷疑,卻也無從判斷。

  此刻,穆克群話聲一落,望瞭望手中利劍,又歎道:「魔音之下,有劍等於無劍,那有什麼用!」

  手腕一震,長劍脫手飛出,嗆地一聲,釘在入廳門橫樑上,劍柄搖恍,嗡嗡直響。

  他感慨的語聲甫落,們外陡起一陣雜亂的叱喝之聲,叱喝聲中,強弩飄颼,隱絕可聞,接著一縷琴音嫋嫋而起,間夾著一陣陰喝。

  查愛平神色一變,急急道:「埋伏的弓箭手已動上手了,師尊,咱們快出去!」

  「唉!怎地這麼魯莽!」穆克群臉色一變,跌足長歎:「這一來,一番佈置算是白費了!」

  說完,已颼地一聲,當先掠出大廳,直奔莊門。

  等到他師徒二人趕到門口,站住一望,夜色深沉,莊外已恢復了原有的靜寂。只見那些隱伏的天山弟子,此刻已七橫八豎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每個人眼睛俱皆睜得大大地,顯然都被制住了要穴。

  加上滿地斷箭殘弓,景象甚是慘然,有誰會想到,聲勢赫赫的天山派,轉眼之間,便落得如此慘敗。

  一天山掌門穆克群目光一瞬,只見那黃衣喇嘛如山一般屹立著,寬大的黃色袈裟迎風,臘臘作響,胸前斜掛著一具烏光閃閃的八弦古琴,在黑夜中泛著道道異異彩,那神態令人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之感。

  年已望六的穆克群心頭一陣狂痛,他覺得天山一派已經到了末日,氣怒交迸之下,厲喝一聲:「好魔頭,本座在此久候了,打!」

  身形電制而起,雙掌翻處,一招「日沉天山」凌厲無匹的正氣,排空狂勇而出,威勢駭人已極。

  黃衣喇嘛臉色陰沉沉地,身形絲毫不動,右手一抬,五指一攏,已壓在古琴的第三根「羽弦」上,一串顫抖的音韻立即響起。

  「卜咯咯咯咯……」低沉的琴音,有如千斤巨石在地上滾動,一旁站立的查愛平,只覺心頭如中錘擊,疼痛難忍,他神色大變,雙手一捧胸口,幾乎支持不住,彎下腰去。

  再看天山掌門,剛撲出的身形,陡然下墜,踉蹌落地,臉上也是一片痛苦之色。

  琴聲倏然停止,只見摩迦僧黑而薄的口唇一張,吐出一冰冷的語聲:「堂堂中原五大門派,竟以這種方式,作為待客之道?」

  穆克群在琴音突然中斷後,心頭疼痛雖止,確空洞洞地,像驟然失落了什麼,此刻聽到對方這種諷刺責問的話,似乎才恢復了清醒,呆了一呆,仰天狂笑一聲道:「哈哈哈,天山派對待魔頭,就是這樣,『靈音老君』,你何不乾脆下手,殺了老夫?」語音悲憤,已完全不顧生死!

  摩迦僧目光一閃,仍陰刺刺地反問道:「誰是魔頭?誰又是『靈音老君』?」

  悲憤中的穆克群神色一愕,道:「難道你不是?」

  「嘿嘿嘿……」摩迦僧口中響起一了冷笑:「洒家來自西藏『天音寺』,這次進入中原,碰到的都是奇聞奇事,徒弟不認識師父者有之,現在仇敵竟也不認識仇敵,嘿嘿,中原武林中簡直是一團糟,太不象話!」

  穆克群更加愕然了,他長須顫動,訝然問道:「大師來自西藏?難道不是那『靈音老君』?」

  「不錯。洒家法號摩迦!」魔邊僧冷冷地回答:「這次遠踱天山,就因『靈音老君』而來。」

  「哦!大師是與那魔頭有仇?」

  「無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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