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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靈音童子略一沉吟,搖搖頭道:「不必了,戚大俠雖有犧牲精神,也毋須使這苦肉之計。」

  戚勇毅然道:「小俠如此留情,戚某自知感激,但若在歸途遇上那魔君,豈不被看出破綻?」

  靈音童子也沒有想到這事,見對方胸懷磊落,點點頭道:「戚大俠如此吩咐,在下只好得罪了。」

  他著手毀去戚勇一身功力,隨即治醒過來,帶回廝拼的地方,悄悄叮囑幾句,然後自向天山奔去。

  但他身影剛被群峰遮蔽,原先兩人談話的冰崖後面,忽然有一位滿面淚痕的少女扶著一位身軀高大,穿著皮襖,外面罩有一件葛衣的老者,惶惶然道:「爺爺,西天佛吟能廢去人的功力,又能恢復功力,方才怎不教他彈一彈指。」

  葛衣老者哈哈笑道:「你哭成這付樣子,還好意思見人麼?」

  「唉!那位李姐姐也太委曲了,怎教人家不哭,我們對人家竟誤會這麼久。」

  「走罷,別替人擔憂了,你那靈音哥哥就沒哭。」

  「哼,你不見他方才急得要瘋,差半點要把那姓戚的殺死。」

  「呵呵……總是差不多的啊。差不多的李姐姐真嫁……」

  「呀呸!恢復功力的藥草找不到,那人又走了,你還不著急。」

  「誰說爺爺不著急,快回中原去呀!」

  「啊!對了。那黑衣野醫能治先天痼疾,一定能恢復後天的功力。」

  「看來你錯了,堂堂一個紫笛神君,去求野醫恢復功力,豈不是笑話?」

  原來這二人正是郎氏祖孫,紫笛神君被靈音老君毀了功力之後,仗孫女郎香琴扶持,沿途尋藥,走回西藏,他也記得靈音童子進入天音寺的事,回西藏把孫女交付出去,自己也可悠哉遊哉,樂天終老,那知恰遇上那靈音童子帶了人來冰崖盤問,無意中聽到一段秘事,也料想不到靈音童子問完就走。

  郎香琴聽她爺爺說要回中原,不覺一怔道:「你老人家不尋藥草,也不找野醫,急著回中原幹嗎?」

  紫笛神君哈哈一笑道:「去看端午那場好戲,也好趁機把你這丫頭送……」

  「不准說呀,不准說……」郎香琴螓首連晃,舒出柔荑之掌把她爺爺的嘴封住。

  天山——

  這時已遍是綠萼紅梅。

  牧歌隨著清香飄送。

  山谷外的原野,牛羊成群,駿騎追逐。健碩的壯男,婀娜的少女,在春光之下盡情享受,盡情歡笑。

  惟有半山那座佔有幾十田地面,廣袤大莊院,依舊是鐵將軍守門,死氣沉沉,連貓狗的聲息都沒有。

  幾隻金翅大雕歇息在屋脊上,不時叫出淒厲的聲音,煩躁地橫移它那巨爪。

  這正是顯赫一時,天山施策源之地——無垠莊。

  然而,自從掌門人穆克群傷在「西天佛吟」之後,偌大一座無垠莊就是這般冷落淒涼。

  「唉——」一位斜負琴囊的錦衣少年,面對那扇大門喟然長歎道:「奇怪,少林那移禿驢奉命來摘十個人頭,難道盡毀天山一派?……」

  忽然,他一長身形,登上圍牆,略向莊裡掃了一眼,又飄然撲向頭一間正屋。

  「呱!」一隻金翅大雕一聲厲叫,雙翅一展,疾向剛要站上屋簷的少年撲去。

  這大雕大得出奇,雙翅展開,足足兩丈廣闊,那一撲之勢,猛不可當。錦衣少年腳剛沾上瓦面,不料大雕竟會向人襲擊,急切間一仰身軀,翻落地面。

  金翅大雕一撲不中,帶起一陣狂風掠出莊院,立又折轉回來,向剛站得起來的錦衣少年猛撲。

  「畜生!」錦衣少年一聲暴喝,隨即劈出一掌,一股勁風反向大雕沖去。

  那知這大雕的體型雖大,卻是十分靈活,忽然偏尾掠翅,身子轉疾,頓時帶起一股旋風,將錦衣少年的掌勁完全化去,翼尖也橫掃向少年的臉孔。

  但看它那長達四尺的羽毛閃出金光,若被它掃中,那怕不被它吃也掃去半個腦袋。

  錦衣少年在這千鈞一髮的險象之下,一伏身軀,閃往石柱後面,避過鋼爪一擊,立即抽出一架鐵琴,才彈得「咚」一聲響,那大雕已挾著無比的威勢,沖出莊堵,飛向雲端,連帶屋脊上那幾隻大雕都同時飛去。不覺苦笑一聲道:「畜生也知道厲害,算你是第一個能逃出『天龍梵音』的畜類。」

  他凝視盤旋在半空的雕影,收琴入囊,驀地一聲淒厲的雕鳴入耳,心弦似被鐵重敲了一下。

  「不好,這是『變宮』肅殺之音。」他忽然發覺雕鳴已達「梵音」的第四級,不禁悚然一驚,急運起「梵音罡氣」守定真元,暗忖一隻扁毛畜類也能發出「梵音」,這豈不太怪?

  那知在這刹那,那八隻金翅大雕忽來一個俯衝急降,就在頭頂三、四丈高的空中回翔,霎時宮、商、龜、徽、羽、變宮、七音齊響,聲音震盪得八面生風,房屋動搖。

  這時,他頓悟雕唱梵音絕非偶然,八隻金翅大雕定是異人所養,不禁駭然變色。急取鐵琴,在簷下端坐,彈出一曲「薰風舞溫鶴高飛」。

  這是一曲和悅而清細的琴音,好像一縷遊絲在空中繚繞、穿插在八雕那狠厲肅殺的音調裡面,不聚不散,如練如霞,毫無敵意地互不相混,但又防禦得無懈可擊。

  約經頓飯之久,最大的那只金翅大雕忽然一聲長鳴,率領七隻同類像八朵金雲向天山絕頂飛去,眨眼間已被雲峰遮蔽。

  錦衣少年揩一揩額上的汗珠,收起鐵琴,緩緩起立,凝望天山絕頂,輕歎一聲:「異數!異數!還幸那畜生懂了……」

  「你在這裡罵誰?」

  這一聲暴喝傳來,錦衣少年微微一驚,回身看去,見已有四人由牆角現身。

  前面兩個是手執鋼劍的少年,右首一個,雄赴赴、氣昂昂、面目膘悍,左首一個,斯文縐縐,頗帶有幾分書生氣息,後面的是一位淡裝的中年婦人,左手攜有一位雙小年華,面目娟秀的少女。

  面目膘悍的少年和那少女一見錦衣少年回身,全都「啊」一聲道:「原來是你!」

  錦衣少年笑吟吟拱手道:「原來是查紀元兄和豐女俠,久違了。這二位是何人?」

  面目膘捍的少年,正是天山四英中的查紀元,那少女也是四英中的豐文姬。

  但見查愛平向錦衣少年那琴囊一瞥,忽然臉色一沉,冷笑道:「靈音童子小子,你真是生不逢辰,竟然玩到我家來了,還不趕快跪下。」

  靈音童子抱著一腔好意,不料對方竟以傲氣相加,頓憶記二年前被劈碎家傳月琴的往事,也大感不悅道:「閣下敢再狂言,靈音某就要教訓你了。」

  「你配嗎?」查愛平出手如電,語聲未落,一劍已到琴囊。

  那知靈音童子肩尖微晃,已退出一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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