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Ⅲ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虞照忽地高叫道:「葉梵,這裡地處官道,驚世駭俗,你敢不敢和我找一處深山,鬥他娘的三天三夜。」葉梵冷笑道:「葉某正有此意,不分生死,決不甘休!」虞照道:「妙極,妙極。」葉梵道:「走!走!」

  兩人邊鬥邊說,有如閒聊,一邊說,一邊翻翻滾滾,掠入道邊樹林,喀嚓之聲不絕於耳,沿途樹木摧折,骨牌般一路倒伏過去。

  仙碧望著二人去遠,心中牽掛虞照的勝負安危,愁眉不展,再瞧陸漸,愁意更上心頭,當即從隨身包袱中取了幾瓶丹藥,混在一起,給陸漸服下,同時潛運真氣,度入陸漸體內,催化藥性。

  八部之中,地部主「生」,地母以下,均擅醫術,仙碧對症下藥,真氣又極純厚,流轉一周天,陸漸氣息漸粗,脈搏漸洪。可仙碧這一度氣,卻發覺陸漸體內有了更大變故,當即柳眉一挑,神色凝重,沉吟間,忽聽呻吟之聲,卻是莫乙醒了過來。

  仙碧起身上前,為莫乙接好斷臂,用樹枝綁好,又給他服了幾粒鎮痛丹藥;莫乙連聲道謝。仙碧又走到寧凝身邊俯身察看,薛耳心中關切,上前問道:「凝兒沒事麼?」仙碧見他雙耳異相,心念微動,含笑道:「你叫薛耳,是不是?」薛耳吃驚道:「你認識我?」仙碧點頭道:「你是薛耳,這位姑娘想必就是甯凝,那個大腦袋是莫乙……」瞧那車夫,卻有些猜測不出,遲疑道:「他……是秦知味麼?」

  薛耳搖頭道:「他不是秦老頭,他是個趕馬的。」仙碧一愣,自嘲笑笑,說道:「我叫仙碧,來自地部。」薛耳聽得這話,神色訝異,繼而流露崇敬神色,說道:「原來是仙碧小姐,令尊還好麼?」

  「難為你還惦記他!」仙碧笑道:「家父很好,他很掛念你,常說江湖險惡,怕你不能自保。」薛耳露出感動之色,抽了抽鼻子,說道:「我上次見令尊,年紀很小,但他對我卻很好……」

  仙碧見他眼眶潤濕,不覺歎道:「別難過,將來一定還能再見的。」薛耳點點頭,收拾心情,又問道:「凝兒還好麼?」仙碧道:「葉梵手下留情,她只是閉了氣。」說著抱起寧凝,推拿一陣,寧凝嚶的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眼,忽覺自己躺在一個陌生女子懷抱裡,微感羞赧,說道:「你,你是……」

  薛耳接口道:「她是仙碧小姐。」仙碧在西城劫奴中名聲極大,寧凝雖沒親見,卻久聞其名,當即掙起,欠身施禮,瞧著這位傳奇人物,目光裡頗為好奇。仙碧也瞧著她,忽而笑道:「早聽說『玄瞳』寧凝是位美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寧凝雙頰漲紅,羞道:「姊姊才美呢!」目光一轉,見陸漸滿臉血污,昏睡不醒,也不知他傷得如何,不由急在心裡,又怕仙碧瞧破,不敢詢問,目光卻凝注在陸漸身上。

  仙碧久處情關,深諳男女情意,微一留意,便瞧出寧凝的心思。頓時蛾眉微蹙,暗自發愁:「這女孩兒對陸漸的關切可不一般,可他二人同為劫奴,依照第四律,怎能結合?唉,我這陸漸弟弟,福分真是太薄。」

  想到這裡,喟歎一聲,對薛耳道:「你去抱我陸漸弟弟。」又從包袱裡取了若干銀兩,給那位車夫,道:「這些銀子,算是賠償你的車馬。」那馬車夫接過銀子,亦驚亦喜,一疊聲道謝去了。

  仙碧與眾人暫到附近人家歇息,歇下不久,陸漸醒轉過來,與仙碧見過,得知此番幸得她和虞照相救,更是感激,問道:「虞先生和姊姊怎麼也來了。」

  「還不是為你那個阿晴。」仙碧歎道,「如今七日之約已過,祖師畫像定要奪回的。」陸漸苦笑道:「姊姊不必費心了,阿晴如今面對強敵,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仙碧詢問其故,陸漸說了。仙碧聽說寧不空、沙天洹返歸中土,秀眉緊蹙,又聽說姚晴落入深澗,生死難料,便搖頭道:「你放心,她定還活著。」

  陸漸呆了呆,心頭湧起一陣狂喜,失聲道:「你見過她?」

  「我沒見過!」仙碧道,「但有地部弟子,昨日在一家客棧的牆上發現姚晴留下的地部暗語,大意是說遭遇強敵,要去天柱山躲避。」

  陸漸既喜且疑,沉吟道:「她怎的給地部弟子留話?」仙碧微微冷笑道:「我起初也覺奇怪。可聽你一說,我卻明白了:寧不空要捉她,左飛卿、我和虞照也要拿她,兩方強敵都難應付。是以最好的法子,便是挑撥我們和寧不空鬥上一場,鬥個兩敗俱傷。只沒想到,天部也卷了進來。」說著歎了口氣。

  「姊姊。」寧凝忍不住問道,「這阿晴姑娘為何不去別處,偏去天柱山呢?」仙碧搖頭道:「我也不知。這女子的心思,慣是難猜。」她注視寧凝,不由尋思:「比起那姚晴,這女孩兒可愛多多,她如非劫奴,卻是陸漸的良配……」

  陸漸聽得這話,卻別有一番心思:「我要送舍利去天柱山,阿晴是知道的。她放出風聲去天柱山,豈不是暗示我傷好之後,便去相會?」想著心跳加快,額上滲出細密汗珠,說道:「姊姊也去天柱山嗎?」

  仙碧望著他搖頭苦笑,說道:「你一聽她去了,便急著去嗎?」陸漸笑而不答,寧凝默默看著他,心道:「他找到阿晴姑娘之日,便是我與他離別之時麼?」她自憐自傷,神情淒涼,又尋思,「既然都是離別,遲不如早。」便道,「姊姊,你陪著陸漸,我和莫乙、薛耳還要去追主人,助他對付寧不空。」

  仙碧身子一顫,盯著她問道:「沈舟虛要你對付寧不空?」寧凝道:「主人讓我去,除了對敵寧不空,還要做什麼?」仙碧雙眼凝視著她,神色忽而悲憫,忽而氣憤,忽而又有些傷感,一時間倏忽數變,驀地握住寧凝纖纖玉手,肅然道:「甯凝,你聽姊姊的話,無論如何,不要去見沈舟虛,更不可對敵寧不空。」

  寧凝迷惑道:「姊姊這話什麼意思。」仙碧淒然一笑,歎道:「至於其中緣由,我不便多說,但你聽我的話,千萬別去。」但瞧寧凝神色倔強,似有不服,正要再勸,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嘆息,仙碧心頭微動,叫道:「飛卿麼?」奔出門外,卻見門外大樹的樹皮揭去一塊,露出雪白樹肉,上面刻有幾行小字:「穀神通已至中土,告知虞照,速速回避,勿要逞強。」

  仙碧神色慘變,環顧四周,又叫道:「是飛卿麼?」不想四野空寂,絕無人應。仙碧微感悵惘,忽聽身後動靜,轉頭一瞧,眾劫奴紛紛出門,連陸漸也由寧凝攙了出來。

  仙碧也不及細說,促聲道:「如今糟了,形勢緊迫,我要知會虞照。你們千萬在此等我,不要前往天柱山,。」說著頭也不回,如一陣清風,飄然去了。

  陸漸見仙碧恁地驚慌,大感疑惑,看過樹上所刻字跡,問道:「這穀神通很厲害麼?」卻聽無人答應,回頭一看,其他三人也正盯著留字,臉色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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