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寶劍落秋霜 | 上頁 下頁
一五


  萬古雷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那天公冶兄去喝茶,你們又怎知他要來?事先就等在樓上,這不是太神了嗎?」

  伍彤笑道:「那天完全是巧合,我們和馮錦泰他們早就策劃好結識無塵公子的辦法,讓無塵公子趕走馮錦泰他們後,把我們帶回府中收留,以便朝夕相處,好打聽宮中情形。那天我們和馮錦泰約好在那家茶室會面,我們三人先到,不料卻見了無塵公子,等馮錦泰他們一來,在下便以手勢打了個暗號,於是就合演了那一幕戲。這事愧對無塵公子,愧對萬公子,但我等責任在肩,不得不為之,請公子……」

  萬古雷笑著搖手道:「不必再說賠禮的客氣話,三位為湘王效命,無可非議!」一頓,又道:「在下等在太原府被晉王手下追緝,連日奔逃,昨夜來到定州府,今日歇了半日,這就馬上起程,他日若能見面,彼此再相聚!」

  正說著,耿牛在天井裡喊道:「馬已備好,下來走吧!」

  萬古雷、西門儀提了包裹出門,住在其他房間裡的羅斌、黎成等男女也各自出門。余三娘等三人送他們到了店外,彼此互道珍重而別。萬古雷等出了城門後,放馬飛奔。

  從太原府連夜奔逃後,大家在二更才陸陸續續會齊。

  卓彤、陳靈、張義各有各的去處,便分道揚鑣。羅斌、曹罡、郭劍平都帶了傷,這一路上不敢多停留,常常是上路天未亮,住宿天已黑,直奔到真定府,才多歇了一個上午,西門儀到藥鋪配金創藥,其餘人則打坐練氣以恢復疲勞。以他們的測度,出了山西地界,熊震宇不會再追來,在真定府耽擱半天也無妨。

  第三天下午,一行人到了保定府。

  吃過飯,田氏姊妹替曹罡等三人換藥,鐘玉桃、丁小菊一旁協助,其餘人閑坐一側。

  萬古雷道:「沒事說說閒話吧,睡覺嫌太早,出街轉悠又有危險,這日子當真難過!」

  鐘玉桃道:「我說說身世吧,各位一定奇怪,我和小菊為何要叛離晉王府。家父曾是禦史,受上司牽累下獄,那年我十一歲,被發配教坊充當樂女。後來被晉王爺買了去,共有八個小姑娘,小菊也是其中之一。在晉王府,除了奏樂唱曲,還讓我們學武功,兼充內院保鏢。教武功的師傅是荊中燕祝芳、玉女針王桂貞。但我們是奴婢身份,只傳武功不拜師。六年後,我們一個個成了大姑娘,王府總管熊震宇和晉王爺的幾位少爺還有些親親戚戚,對我們都不懷好意。幸得王妃呵護,才得暫時免災。熊震宇後來出了個壞主意,把我們姐妹派往京師做密探,以歌妓身份接待京師權貴,以刺探朝中各種情形。他說我們本是犯官眷屬,本應充到教坊做官妓,此去京師操業,順理成章。王爺本就野心勃勃,太子死後,他就躍居老大,盼望被立為太子。哪知他一向行為不端,才智也屬平庸之輩,皇上對他不滿,立了皇太孫。王爺自是不服,仍然覬覦王位。他妒嫉燕王受皇上恩寵,往北平府也派有探子,時時向皇上告密,栽誣燕王。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晉王爺更是需要知曉朝中情形,除拉攏朝臣刺探機密外,還在京師布下密探,並廣為招攬武林高手。是以熊震宇的主意立即被採納,我們姐妹便到了京師,在秦淮河畫舫上充當歌妓。兩年來,我們雖然受盡侮辱,但總算保住了清白之身。幸好錦衣衛不事聲張,悄悄抓捕各個王爺派到京師的密探,我們身份已暴露,無法存身,這才得回太原府。那夜公子在豐樂樓救了我們,我們趕回住地報警,頭兒盧湛大人已知有變,當即帶我們逃離,所以不能前往大教場助公子一臂之力,說起來還真是對不住大家。」

  丁小菊道:「我爹是京衛的千戶,也不知犯了何罪,聽說也是受上司牽累,被捉去殺了頭,母親則自縊而死,我則被充到教坊。」

  羅斌道:「二位怎知我等關在地牢?」

  鐘玉桃道:「我們從京師回來後,上上下下都知我們在京師幹的什麼營生,視我們為下賤女子,背地裡指指戳戳,當面則冷嘲熱諷,就連祝芳王桂貞也不理睬我們。但王府內宅仍要我們守衛,是以我們成天呆在內院不出來。那天我和小菊聽下人說抓到了京師通緝的要犯,一打聽才知是萬公子,我二人便與姐妹們商議救出公子後隨公子跳出火坑。但姐妹們膽小,不敢做這事。我二人無奈,決定自己幹。後又聽說熊震宇要挑公子腳筋,一急之下假託祝芳之命下地牢探視,拼死也要救出公子……」

  萬古雷感歎道:「蘇東坡雲:『人間何處不峻岩』,也道難,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羅斌道:「都是亡命人,二位姑娘今後與我們生死同命運,大家兄妹相稱吧!」

  鐘玉桃道:「不敢,我們願為公子奴……」

  萬古雷制止她往下說,道:「兩位妹妹,愚兄都成了通緝犯了,怎麼還公子公子的?就算是公子吧,大家也以兄妹相待,不必再說!」

  郭劍平道:「人世無常,浮世若夢,同是天涯淪落人,又何必再計較名份?」

  鐘玉桃、丁小菊忍不住流出了淚,惹得田翠仙、田翠花眼也紅了,大家一時無語。

  鐘玉桃拭去淚,道:「多謝各位,多謝萬大哥,小妹決不忘記此恩此德……」

  萬古雷道:「你二人救了愚兄,感恩的該是……唉,不說了吧,彼此一家人還客氣?」

  西門儀道:「大家早歇,明日早些上路。」

  於是,各回住房。萬古雷與耿牛同住。耿牛一進屋就道:「原來做官人的日子也不好過……」話說一半沒了下文,爬上床拉過被,頭一挨枕便睡了過去,依然是無憂無慮。

  萬古雷則盤膝打坐,但卻靜不下心。

  杜甫詩雲:「十月清霜重,飄零何處歸。」

  這番到了北平府,又能逃得了追捕嗎?要是北平不能立足,又該往何處去?……

  此時此刻,身在異鄉,不知那嬌嬌在做什麼?她此刻是否和我一樣,瞧著窗外夜空的星星,惆悵而又孤寂?她是否在思念我,像我一樣深切悲傷……唉,嬌嬌啊,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見哪!唉,嬌嬌,永結同心的願望只怕是難以實現了。唉,嬌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往事如煙,不堪回首呀!……

  淚水從眼中流出,任其流淌,傾瀉出胸中的積憤、思念、無比沉重的悒鬱……

  不早過了多少時候,他忽然聽到衣袂破空聲,立即警覺起來,連忙穿鞋下床,站在屋中靜聽。不錯,有不速之客在屋頂,還有人正從走廊悄悄走來。他立即抓起擱在床頭的神罡劍,一步跳到耿牛床前,輕輕搖醒他。

  耿牛立即下床,抄起牛耳尖刀。萬古雷指了指門,耿牛會意,一把拉開門躥了出去,把兩個站在鄰室窗前的黑影嚇了一跳。

  耿牛道:「幹什麼的,偷偷摸摸……」

  靜夜裡這一嚷,兩鄰的羅斌等人立刻被驚醒,人人動作麻利,片刻便抄了兵刃出房門。

  與此同時,萬古雷從後窗越出,躍到牆頭上,只見房頂上站著四人,便道:「什麼人?」

  房上四人面朝天井,聞聲一驚,忙轉過身。其中一個道:「這小子就是萬古雷!」

  萬古雷道:「你小子又是誰?」

  那人冷笑道:「大爺張兆,眼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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