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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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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人長髮披肩,一身黑色勁裝,手握長劍,竟是從洞庭湖中救過韋松一命的女郎──東方鶯兒。 韋松不料會在這兒遇見她,大喜欲狂,連忙取下蒙面黑巾叫道:「東方姑娘是我呀!姑娘怎會也在這兒?方才那個一定是小虎弟弟了?東方老前輩呢?」他心中有許多話想問,一時不知從哪裡問起的好,所以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好像仍意猶未盡。 不料東方鶯兒一見竟是韋松,頓時驟然一驚,眼眶一紅,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冷冷地道:「你的毒傷治好了?」 「多謝姑娘活命之恩,神手老前輩又慨助一甲子功力,在下傷勢,已經好了。」 東方鶯兒又道:「和尚伯伯助你一甲子功力,你現在武功很了不起了吧?」 韋松一怔,詫道:「姑娘怎會如此說法?」 東方鶯兒怒哼一聲,厲叫道:「都怪我們瞎了眼,和尚伯怕更是天下最蠢的笨牛,辛辛苦苦救你性命,老遠送你到桐柏山求醫,又慨助你一甲子功力。如今你武功成就了,卻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問你,魯伯伯跟你何仇何恨,你要逼他性命?我和弟弟對你哪一點不好,你逼得我們連藏身的地方也沒有?姓韋的,你的心是什麼做的?為什麼要如此恩將仇報?趕盡殺絕呢?」說到這裡,「哇」地痛哭失聲。 韋松惶恐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吶吶說道:「姑娘──姑娘──我──沒有──啊──?」 東方鶯兒揮淚切齒又道:「沒有?今天的事,眾目所睹,你還不承認嗎?讓我索性告訴了你吧!」 她頓了一頓,淒聲又道:「我們為了救你,被萬毒教獲知,趁夜偷襲漁村,爹爹中掌墜湖,生死不明,我和弟弟連夜逃出來,投靠魯伯伯堡中,整日躲在地窟裡,怕的是萬毒教會風聞尋到此地來,現在萬毒教沒有來,倒來了你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你──你為什麼連魯伯伯也不肯放過?你說!你說……」 韋松只知搖頭,道:「我沒有──沒有──我沒有害他,我也不知道──逃來魯家堡的,會是姑娘姊弟──我沒有──沒有──」 東方鶯兒怒目叱道:「事證俱在,再否認也是白費,若是無虧於心,為什麼你要用黑巾蒙面,深夜潛進魯伯伯的竹樓?」這句話,問得韋松啞口無言,他發抖的手,舉起那幅面巾擲在地上,悲吼一聲掩面返身,踉蹌而奔。 田秀貞緊跟著他,兩人飛奔一陣,已出了魯家堡,東方鶯兒和魯克昌等並未追趕。 韋松此時追悔痛恨,內心悲傷,莫可名狀,發足狂奔越過護莊河,直踏田畝而過,不知狂奔了多久,忽然撲倒地上,手裡緊緊抓了一把泥土,放聲大哭起來。 田秀貞長歎一聲,在他身邊坐下,幽幽道:「這下好了!把心裡氣悶哭出來吧,千萬不要再悶在肚子裡──」 韋松如若未聞,用力錘打自己頭部盡情哭了一場,天明不久,才力竭睡去。就在他昏昏入睡未久,魯家堡那一方,隱隱傳來一陣哭叫嘶喊,不多一會,熊熊火光,沖霄而起,照得半邊天都成了一片血紅色。 田秀貞抱膝遙望那慘烈的火光,偶爾也低頭看看沉睡中的韋松,粉臉木然,看不出一絲表情,直到黃昏,火光漸小,她才長長噓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撫摸著韋松淚痕斑斑的面頰,口裡低得不能再低地喃喃說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已經為你盡過力量,但是,唉──」 嘆息聲中,韋松竟悠悠醒了過來,揉揉眼睛,向火光猶未熄滅的魯家堡望了一眼,詫問道:「那是什麼火?」 田秀貞淡淡笑道:「是魯家堡那棟竹樓還未燃盡呢!」 「啊!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會兒。」 韋松憶起前情,猶自無限追恨道:「我真該死,無意之中,竟鑄下這個大錯,將來何以對恩師?何以對去世的父母?再拿什麼去報答她活命之思,唉!我真該死──」 田秀貞溫柔地掩住他的嘴,道:「不!表哥,不要這樣說,咱們問得過良心,不怕他們誤會,事情終有一天會明白的。」忽然話題一轉,道:「那位東方姑娘好像對你原有深意,要是沒有這場誤會,也許──」 韋松長歎一聲,站起身來,道:「別說下去,我……我實在對不起她──」 田秀貞心裡一陣酸屈,眼中殺機一現,隨又隱去,也跟著站起來,笑道:「好!不說這些,錯已經錯了,誤會也不是一時能解釋清楚的,韋表哥,咱們該去找回馬匹,早些離開這兒吧!」 韋松黯然頷首,兩人緩緩尋路找到安置馬匹那座林子,他忽然想起田秀貞腳上的傷,忍不住問:「蘭表妹,你腳上傷得重嗎?」 田秀貞搖搖頭道:「誰說我受傷了?根本就沒有傷著什麼──」 韋松道:「我親眼見你左腳被金環射中,你雖然及時取出金環,並未止血閉穴,又賓士了這麼久,別讓傷口震裂了,快坐下來,我替你包紮一下──」說著,便想去掀開她的裙角。 田秀貞臉上突然變色,閃身疾避開去,叫道:「韋表哥,真的沒有受傷,我不會騙你!」 原來田秀貞左腿自膝以下,從小殘折,乃系以木制義肢連接,平時用長裙掩蔽,行動如常,倒不怕被他看出來,夜晚不巧被金環射中義腿,半個金環嵌入木中,她雖然很快取出金環,怎能將腿上秘密讓韋松知道。 韋松自然想不到這一層,還當她不願自己為她擔心,忙正色說道:「蘭表妹,金環甚粗,有無劇毒更不知道,受了傷可不是鬧著玩的,快讓我看看,到底傷得怎樣了?」 田秀貞心念疾轉,粉臉上嫣然一紅,故作嬌嗔,道:「表哥,你怎麼還是跟從前一樣,男女有別,怎麼可以隨便呢──我不來啦!」 韋松是個忠厚人,聞言恍然而悟,不覺也紅了臉,道:「噢!我卻未想到這一點,其實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不必顧忌這許多,既然你不願意,我回過身子去,你自己檢視一下,敷些藥,別耽誤了傷勢才好。」 他果然將敷傷藥物交給田秀貞,自己背轉身去,緩步踱出林子,表示不願窺視。 田秀貞只待他去後,匆匆掩身坐在一叢草邊,扯起裙角,卻見那木腿已被金環擊裂了三分之一,心裡也暗吃一驚,急用布帶將裡處緊緊紮好,假作敷了藥,放下裙角。 當她正準備招呼韋松回來,忽然從草叢間,隨風飄來一股奇異的香味。 田秀貞身為「萬毒教主」,嗅覺何等靈敏,一聞那香味濃而微辛,便知必然是一種極厲害的悶香,心念一動,假裝哈欠,順手塞了一粒「瓊瑤丹」在口裡,仰面躍躺在草地上。 片刻之後,草叢中一陣簌簌輕響,探出一顆人頭來。 那人閃著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首先仔細打量了田秀貞一會,然後陰陰笑著走了過來,喃喃說道:「好一個如花似玉雛兒,雖是斷了一條玉腿,咱們天生一對,地成一雙,誰也不用嫌棄誰了。」 田秀貞微啟星眸,偷眼望去,見那人的莫有三十左右,生得劍眉星目,虎背蛇腰,模樣極為英俊,只是左袖空蕩,僅有一條右臂,肩後斜插一柄較一般劍身更長的奇形長劍,目光如炬,懾人心魂,顯見是個身負絕學之人。 她不敢大意,暗暗提氣蓄勢而待。那人一面得意地前喃喃自語,一面俯身伸出獨臂,駢指如戟,遙遙向她左胸「將台」穴點落! 田秀貞猛可擰身側滾,呼地一掌,直劈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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