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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十九章 劍映紅顏

  淩鵬正吹得口沫橫飛,突然一個憤怒的聲音接口喝道:「好王八羔子,牛皮吹夠了沒有?」

  隨著喝聲,林中大步走出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子。

  慧心和淩鵬不約而同跳了起來,淩鵬獨臂握著劍柄,沉聲道:「什麼人?」

  那老婆子怒目一瞪,叱道:「我是你的祖奶奶,你這斷了胳膊的小王八蛋,竟敢背地亂嚼舌根,辱駡我的小貞貞,老娘要你的狗命。」

  韋松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急忙從草叢中偷眼望去,卻見那老婆子十分陌生,並不認識。

  淩鵬也不認得這老婆子就是田秀貞的保姆古秋霞,見她拄著一支拐杖,年甚老邁,心裡畏怯之念漸漸消失,壯膽喝道:「喂!你是什麼地方鑽出來的老虔婆,口裡不乾不淨,再不識趣滾開,休怪我劍下不留敬老之情。」

  古秋霞性如烈火,聽了這話,頓時氣得滿頭白髮根根豎立了起來,鋼拐一頓厲聲大喝道:「小免崽子,報上名來領死!」

  淩鵬冷笑道:「你連淩大爺的盛名也不知道,真是個老朽昏庸的廢物──」

  話聲未落,古秋霞拐頭一指,叱喝一聲:「打!」身形已如鬼魅般逼了過來,鋼拐宛如烏龍出洞,一閃頂到淩鵬胸前「七坎」穴上,既快又准,出手狠毒,一上來就是致命毒招。

  淩鵬見她錯顧之間,欺身、出拐,直如一氣呵成,拐尖夾著刺耳銳風,眨眼已到近身,這才知道老婆子不是易欺之輩。

  駭然一驚之下,猛一吸氣,身子向後平飛半丈,手指一按卡簧,便想撤劍出鞘。

  誰知他劍未拔出,古秋霞如影隨行,躡蹤又到,鋼拐原式不變,仍舊指著他的「七坎」大穴。

  淩鵬連撤身抽劍的機會也沒有,腳下不停倒退,同時左閃右讓,要想擺脫古秋霞的糾纏,無奈古秋霞使用步法竟十分玄妙,不管他怎樣閃退,拐尖卻始終指在心窩死穴相距三數寸的地方。

  兩人一進一退,原式未變,已在林中穿閃追逐了三四匝,仍然是間不容髮,誰也沒有改變身法姿態。

  韋松看到這裡,心頭更加吃驚,暗想淩鵬一身武功已算得出類拔萃,竟被這老婆子出手一招制住,連拔劍的機會也沒有,這簡直是駭人聽聞的事了。

  他低頭看看懷中的「子母劍」馬夢真,此時又昏沉沉睡去,轉念忖道:「那老婆子武功既然不弱,短時間內,淩鵬決難擺脫她,何不趁此機會,招呼慧心師妹,趕快離開此地?」

  主意打定,便輕輕將馬夢真放在草叢中,正待出聲呼喚慧心,突聽得「蓬」地一聲暴響,緊接著悶哼聲起,淩鵬和古秋霞業已一分而開。

  原來淩鵬一著失機,直被牽制得險象環生,逼不得已,鬆手棄劍,獨臂一揮,和古秋霞對拼了一掌,兩人身形同時向後退了三步,古秋霞「嘿」地怒哼一聲,淩鵬則雙肩搖晃,胸中血氣翻騰,險些摔倒地上。

  但他卻顧不得調息傷勢,咬牙強忍住鼓動的心血,趕忙把長劍拔了出來。

  撤劍在手,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用劍尖撐著身子,喘息道:「老虔婆,你究竟是什麼人?」

  古秋霞在對掌之際,也發覺淩鵬一身內力不弱,一面暗暗吃驚,一面即笑說道:「你不是說萬毒教主田秀貞曾經跪在地上向你求愛麼?竟連老娘也認不得?」

  淩鵬道:「你又不是田秀貞,我怎會認得你?」

  古秋霞哈哈大笑道:「實對你說吧!田秀貞從小由老娘帶大,她如今貴為教主,統禦天下武林,眼高過頂,等閒的臭男人,連著也不屑看上一眼,怎會愛上你這六根不全的廢物,你背地謗毀她清白名譽,老娘就要擒你回去割舌挖眼,重重治罪。」

  淩鵬心中大驚,表面卻力持鎮靜,抗聲道:「胡說,我怎的從未聽田秀貞提過你這老婆子?」

  古秋露笑容一斂,冷哼道:「死在眼前,你還敢胡吹,老娘索性叫你死而無怨。」

  揚聲叫道:「小貞貞,你就出來見見這不要臉的牛皮大王吧!」

  林中應聲傳來一個嬌慵的聲音答道:「這種恬不知恥的東西,我懶得見他了,你隨便打發了他,或是再斷他一臂或是斷他足,或者割了他的舌頭,叫他以後不敢再胡說八道就好了。」

  古秋霞道:「這個老狗滿口胡言,猶自嘴硬不肯服氣,小貞貞,你就進來當面教訓他一頓,看看他還敢不敢吹牛。」

  林中靜了片刻,歎道:「唉!好吧!各位何不暫棄坐騎,咱們步行進去?」

  語一停頓了一會,林中傳來低沉的雜亂腳步聲,遙遙穿林而來。

  淩鵬越聽越驚,從那嬌慵的聲音,他已經分辨出的確是田秀貞到了,自己一時信口開河,想不到果然遇上了萬毒教主,要是三頭對面,西洋鏡豈不就拆穿了麼?

  拆穿西洋鏡他倒不怕,但卻擔心因此使慧心看透了自己詭謀,這塊將要到口的天鵝肉,便要眼睜睜飛上了天。

  他本是生性狡詐之人,心念一陣疾轉,低聲對慧心說道:「那萬毒教主田秀貞就要來了,姑娘最好回避一下,不要與她照面──」

  慧心道:「為什麼?她來了正好,我正要看看她跪在地上向你求愛的情形哩!」

  淩鵬道:「姑娘不知她的狠毒心腸,那女人妒忌之心最強,從前曾對我說過,要是看見哪一個女人跟我在一起,一定要當場取她性命,所以──所以──」

  他故作難言之狀,滿臉僅是焦急關注之情。

  慧心果然薄怒道:「所以你要我避開她,怕她取我性命?」

  淩鵬苦笑道:「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姑娘乃是清白聖潔之人,田秀貞卻是心胸狹窄的潑婦,萬毒教最慣用毒,何況她手下控制著中原六大門派,要是萬一傷害了姑娘,在下這一輩子將永難除去內心的追悔愧疚了。」

  慧心原極任性好強,聽了這番欲擒敵縱的話,登時怒上眉梢,冷笑道:「你越是這麼說,我越是不肯走,今天倒要看看她萬毒教主能怎樣取我這條性命。」

  淩鵬暗喜,卻裝作焦急地催促道:「姑娘,請你看在在下相求之情,無論如何避她一避,這兒林木很密,姑娘隨便躲在什麼地方,豈不一樣可以看得見她的可笑可恥的形態嗎?」

  慧心揚揚黛眉道:「我偏不走,誰能把我怎麼樣?」

  淩鵬打躬作揖道:「田秀貞那賤人心眼最狹,當著姑娘的面,也許她會故意跟我裝得不認識,姑娘的好戲豈不是看不成了──」

  慧心道:「看不成也無所謂,我一定要會會這萬毒教主,試試她究竟有些什麼了不得的能耐,你最好不要攔我,站在一邊看我跟她說話。」

  他們一個心機深沉,一個出世不久,如果鬥奸險、比狡詐,慧心自然決非淩鵬敵手,是以被他輕輕幾句話,激得怒火升騰,登時忘了「旁觀」原意,反叫淩鵬退後,欲代他挺身邀鬥田秀貞。

  韋松躲在樹叢後,目睹慧心中人計算,只苦於無法開口招呼她,把淩鵬奸詐用心,向她拆穿。

  正在這時候,腳步聲已到近處,慧心眼中一亮,只見一名僧人和一名道士,簇擁著一個紫衣少女和一名青衣女婢,姍姍走了過來。

  慧心從未見過萬毒教主田秀貞,但此時一見,竟險些驚呼出聲,心中飛也似掠過一絲驚詫──啊!她不是徐文蘭嗎?

  的確,田秀貞和徐文蘭,無論身段、音容,甚至衣衫顏色,無一不似,當初韋松就是因為一眼認錯,險些上了大當,慧心年輕,自然更加分辨不清了。

  她深深一怔,田秀貞已緩步走到古秋霞身邊,連眼角也沒有掃淩鵬一眼,只冷冷說道:「好啦,你去把那不知恥的東西擒過來,我親眼看著你懲治他總好了吧?」

  古秋霞含笑提著拐杖跨了過來,大聲道:「小雜種,你來看看這是什麼人?你沒聽她提過老娘,現在總聽見她對老娘提起過你了?乖乖跪下受死,老娘慈悲,賞你一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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