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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田秀貞淺笑說道:「其實你不肯說,也瞞不過我,百年前劍聖徐昌,以一柄三刃奇形劍和驚虹八式劍法,威懼武林,這件事雖然相隔時久,早已被人遺忘,但從你所用兵刃和劍術,不難看出正是三刃劍和驚虹八式,那麼,你一定是劍聖徐昌的傳人?」

  慧心聳聳肩,不屑地道:「偏偏你猜錯了,我師父雖然俗家姓徐,但我卻沒聽說過什麼劍聖徐昌的名字。」

  田秀貞聽她直認師父俗家姓徐,臉上登時掠過一件驚駭之色,點點頭道:「這麼說,那就更不會錯了!」

  慧心不耐地說道:「你要較量幾招,就快些動手,我可沒工夫跟你談家常。」

  田秀貞笑道:「自然要領教,但我先要問你,你跟姓淩的是什麼關係?」

  慧心冷冷道:「你不用管。」

  田秀貞平靜地道:「我為什麼要管你,但我看你乃是純真無邪的人,卻跟一個無恥淫賊結伴,也許你不知人心險惡,江湖奸詐,受人蠱惑,我卻深深替你惋惜。」

  慧心聞言螓首低垂,沉默了片刻,突然仰起頭來,冷聲道:「我不想跟你說這些,咱們兵刃上分個高下吧!」

  田秀貞一抖絲帶,帶端垂地,橫移了一步,笑道:「也好,不過我得事先告訴你,我這條絲帶通體俱經劇毒塗抹過,專閉人內家真氣,你最好仔細些。」

  慧心冷哼一聲,三刃劍迎胸平劃,驀地上步出劍。一道烏黑光芒,直襲田秀貞頸項。

  田秀貞粉頸一歪,低喝一聲:「好一招『銀河飛星』!」玉腕輕抖,絲帶一彈而起,反卷她握劍的右手。

  避招、還攻,既快又准,姿態曼妙,慧心暗吃一驚,「唰」地撤劍換招,三刃劍反手一圈那絲帶一連在劍身上繞了三匝,緊緊纏住。

  田秀貞笑道:「果然不是庸手,咱們就較較內力如何?」

  慧心力貫劍身,堅劍如山,哼道:「只怕你軟帶故不過我的三刃劍鋒。」

  田秀貞道:「那卻不見得。」

  兩人各運內力,同時向懷中扯,一陣「格格」低響,那絲帶緊緊握在三刃劍上,除了越扯越緊,分毫也沒有損壞。

  慧心怒起,低「嘿」一聲,內力源源湧出,烏黑的劍身不住顫抖。

  田秀貞也是笑容盡斂,一隻手挽著絲帶,雙腳漸漸陷入地中,足有三寸以上。

  這時候,場中諸人和藏在草叢中的韋松,莫不屏息靜氣,全神注視著相持不下的田秀貞和慧心,只見她們漸漸臉色由紅而青,彼此的腳踝,都深深陷入地裡,足過了半頓飯之久,竟然也誰勝不了誰。

  韋松腦中飛忖道:「慧心師妹年輕,怎及得田秀貞奸詐陰險,如此較拼內力,要是一方使巧弄詐,另一個人最易負傷,我必須阻止她們再這樣拼耗下去──」

  心念及此,正欲有所行動,驀聽得田秀貞嬌叱一聲,握住絲帶的右手突然一松,整個身子跟隨著絲帶淩空騰起,向前飛撲過去。

  慧心全力在較拼真力,冷不防對方會忽然鬆手,一時勁道落空,果然拿樁不穩,踉蹌向後連退!

  就在她倒退未穩之際,田秀貞身隨帶走,淩空撲到,左手一揚,一縷寒風,猛向她頭頂「百匯」要穴按落。

  變起倉促,慧心猝不及防,竟來不及招架!

  淩鵬驚呼一聲,提劍欲上,古秋霞發出一聲斷喝,鋼拐一橫,半途已將他截住。

  眼見慧心已經陷身險境,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韋松雙掌一按地面,身形從草叢中沖天而起。

  人在空中,掌力已發,相距尚有三丈,掌力凝而不散,恍如有形之物,遙遙一擊,正中田秀貞左臂。

  「蓬!蓬!」緊接著兩聲悶哼!

  田秀貞嬌軀一斜,直如斷線風箏,飄飛出五丈以外,但她中掌之際,也同時拍中慧心右肩,慧心向後又退了三四步,雖然定樁站穩,三刃劍和絲帶卻一齊墜落在地。

  田秀貞落地之際,左腿一歪,險些摔倒,受傷的臂上一陣火辣辣刺痛,當她回頭看見竟是韋松,芳心又驚又急,勉強忍住痛楚,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道:「韋表哥,是你打了我一掌?」

  韋松一怔,喝道:「你──你叫我什麼?」

  田秀貞嫣然道:「你忘了?我是你的蘭表妹。」

  韋松怒道:「胡說!你是田秀貞!」

  田秀貞道:「不錯,我是田秀貞,但在湖北的時候,是你自己把我當作徐文蘭,向我道歉,又跟我一路到魯家堡,是我幫你尋仇,兩次入堡,逼死了魯伯廷──這些經過並不太久,難道你都忘記了麼?」

  韋松聽了這番話,忍不住機伶伶打個寒噤,道:「啊!原來你──真的是你冒充蘭表妹?」

  田秀貞聳聳肩,道:「並不是我冒充,是你自己一定要叫我蘭表妹,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韋松恍然領悟,驚得一頭冷汗,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難怪魯老堡主身上半截斷劍,會無緣無故拔了出來。」

  一股怒火,從心頭直沖腦門,他用手一指田秀貞,厲聲叱道:「是你害死了他!你故意把斷劍從他穴道上拔出來,使他毒發而死,無法說出我爹娘一門慘死的真相?」

  田秀貞搖搖頭道:「你弄錯,我要殺他易如反掌,何必暗下毒手。」

  韋松嘶聲吼叱道:「是你!是你!你不但害死魯伯廷,還假冒我的名字,夜焚魯家堡,害得我有口難辨,田秀貞,你好毒辣的手段──」

  田秀貞咯咯笑道:「我的韋大俠,男子漢敢作敢當,你和我同入魯家堡,放火殺人,都是鐵錚錚的事實,現在又何苦把惡名推在我一個人頭上,其實,我就替你擔當了又算得什麼,反正你是我的韋表哥,天下人全知道你已經投效了萬毒教……」

  韋松怒不可遏,呼的一掌推去,斷喝道:「我今天先殺了你這陰險狡詐的賤人!」

  田秀貞晃身疾退,古秋霞卻從斜刺裡穿了進來,揮臂一揚,硬接了一掌,兩人身形微挫,田秀貞已經拾起地上絲帶,退到兩丈以外。

  韋松此時急怒如狂,雙掌連環交劈,掌力似駭浪洶湧,沒頭沒臉向古秋霞撞去,無奈那老婆子一身功力也非等閒,一時那裡打得退她。

  田秀貞低聲向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吩咐了幾句,竟然轉身領著春蘭姍姍而去,臨行前回過頭來,向韋松露齒一笑,說道:「韋少俠,事已至此,你除了真正投效萬毒教,天下已無你容身之地,我不勉強你,但是你自己要仔細考慮一下。」

  韋松被古秋霞攔住,眼睜睜看她移動蓮步,穿林而去,除了破口大駡,再無別的方法可以出這口心頭怒氣了。

  田秀貞一走,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便雙雙躍上前來,大聲道:「奉教主令諭,接戰姓韋的小輩。」

  古秋霞用拐猛攻兩招,抽身退出,點頭道:「二位小心了,這小輩掌上功力不弱。」

  了塵師太大袖一拂,當先掄掌接替了古秋霞,乙真道長也不怠慢,急急上前聯手合攻,古秋霞仰天大笑,倒提著鋼拐,轉身向林中而去。

  韋松怒叱連聲,左沖右突。卻被乙真道長和了塵大師連袂擋住,糾纏了將近百招,田秀貞業已遠去,再也無法追上,韋松長歎一聲,收掌閃退,道:「你們也去吧,我明知你們神志已失,何忍再與你們為敵!」

  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面面相覷,臉上一片茫然。

  乙莫道長木然說道:「這小輩說些什麼?大師聽懂了他的意思了嗎?」

  了塵大師癡迷地搖搖頭,道:「老衲只知教主有令,須接戰二百招以上,才能退走,其他的一概不懂。」

  乙真道長道:「正是,咱們還有多少招未滿?」

  了塵道:「大約還有百招,咱們打完了再走。」

  乙真道長應了一聲:「好!」雙掌一錯,重又撲了上來。

  韋松一面封架,一面暗忖:田秀貞限令他們二百招內不得撤退,顯然是藉此掩護她從容遁走,她料定我不忍心對迷失本性的人下手,才留下了塵大師和乙真道長,此時此地,既無他人,我何不用「返魂丹」給他們試試?

  想到這裡,偷眼回望,卻發現慧心和淩鵬都已經不在身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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