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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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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原意,是想請艾長青和馬氏兄妹一起,不妨緩緩前行,自己則急追神手頭陀,阻止他獨往洞庭,不想馬森培代他安排,竟是要馬夢真陪伴艾長青和自己,他則偕同慧心,另作一起,前往洞庭。 這個安排,他不能說不妥當,但略一回味,卻發現馬森培之所以要這樣做,表面理由正大堂皇,實則極可能另有私心。 私心是什麼?當然是慧心師妹那絕世容顏和令人傾慕的精湛武技。 韋松乃是心性坦然的人,這一剎那,雖然略有領悟,但他暗想馬森培兄妹號稱「荊山雙秀」,出身正道武林名門,有他伴著慧心,最起碼不會讓慧心與歹徒合汙,如像這一次桐柏山事件,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至於馬森培是不是會跟慧心兩情相洽,那是男女間發乎自然的事,他不想反對,也不能反對。 馬森培卻有心病,見他沉思不語,臉上立時臊紅不勝,自解地低聲道:「韋兄如認為不妥,有何意見,咱們不妨再作商議──」 韋松坦然笑道:「不!馬兄的意見已經很好了,咱們就這樣辦,勞動賢兄妹分別奔波,盛情心感,慧心師妹性子比較剛強,如有開罪失儀之處,馬兄務必要多耽待,在下先行謝過。」 馬森培紅著臉道:「哪裡話!哪裡話!在下能與令師妹結伴同行,真是三生有幸。」 兩人計議要當,重回草坪,艾長青仍在墳前飲泣,慧心還是坐在那塊大石上,仰面凝望不語,馬夢真卻在墳邊低聲勸慰艾長青。 韋松舉步走到石前,深深一揖,誠摯地說道:「愚兄虧負師妹太多,自覺無以自解,師妹責我恨我,愚兄一應承受,但洞庭之行,是徐姑姑親自囑令愚兄轉致,還盼師妹能屈從一次,使愚兄于姑姑面前,有所覆命。」 慧心舉目望天,默默不答,神情十分冷漠。 韋松道:「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果承師妹盛情,只恨圖報無門,空自負疚難釋,此後師妹要多多珍重。」 慧心木然不語,但兩行清淚,卻順著粉頰,緩緩滴落襟前。 馬森培上前低聲道:「慧心姑娘,咱們動身吧!」 慧心緩緩站起身子,移動腳步,向山下行去,走了數丈,忽然頓了一頓,飛快地回過頭來,滿眶熱淚掃了韋松一眼,慢慢一跌蓮足,掠身疾奔而去。 馬森培急急向韋松一拱手,道:「洞庭之濱,敬候韋兄俠駕。」說罷,匆匆跟著向山下飛掠追去。 韋松悵然目送他們一先一後,轉過林子,內心有如刀割,長歎一聲,垂頭坐在那塊大石上。 石上余溫猶存,他低頭感傷,忽然發現泥地上劃著許多零亂的字跡。 那是慧心不久之前,用三刃劍尖無心刻劃在泥土上,沿著大石,遍地都是「韋松,韋松,韋松──」兩字,重重複複,層層累累,何止千百遍。 他癡癡凝視著那些零亂不堪的字跡,眼中一陣模糊,淚水已撲簌簌滾落了下來── *** 夕陽銜山的時候,洞庭湖畔,金波萬頃,景色如畫。 熏風吹低了蘆葦,閃出一角茅屋、小徑、竹籬、木扉。紅泥堆砌的院牆,寂寞的沐浴在落日餘暉之中。 院子裡沒有人影,煙囟上不見炊煙,門扉半掩,隨著微風一開一閃,發出低沉的「依呀」之聲。 這時,小徑上漸漸出現一條歪歪倒倒的人影,一身灰布大袍,滿頭如雪亂髮,蹣跚向茅屋而來。 他走幾步,又舉起一隻巨大的珠紅葫蘆,「咕喀」向喉嚨裡灌下一大口酒,抹抹嘴唇,又抹抹額頭上汗珠。 從魁梧身形和衣著看來,這是一位昂藏的帶發頭陀,紅潤的面龐,被酒氣和蒸蒸澤氣籠罩著,又顯見經過長途跋涉,才到了這臨湖的幽靜茅屋。 當他轉過蘆葦的剎那,目光一瞬這雅致幽靜的茅屋,神色立現欣喜激動,幾乎渾忘了途中勞累疲憊,一面加快步子,一面揚著酒葫蘆,高聲叫道:「東方老頭兒在家麼?酒肉和尚來啦!」 一連叫了幾聲,茅屋中毫無回應,而他蹣跚的身子,也漸漸行到竹籬外,微感一詫,喃喃說道:「奇怪,難道他們爹兒三個都打漁去了?」 他伸手推開籬門,踉蹌跨了進去,才到屋邊,一陣風過,那木扉「蓬」地一聲敞了開去。 頭陀皺皺眉頭,道:「鶯兒這丫頭,越來越不仔細,人不在家,連門也忘了掩──」 邊說邊邁進茅屋,一個不留神,迎面絆著一張竹椅,險些摔倒,踉蹌前沖幾步,竟觸了一頭蛛網,摸了滿手灰塵。 頭陀心頭一陣涼,酒意消散了大半,遊目回顧,才見這茅屋中滿是積塵珠絲,桌椅散亂,竟是個久無人居的空屋。 他一顆心頓時向下疾沉,奔進臥室,又沖進廚房,急急亂奔一匝,最後頹然跌坐在一張積滿塵土的椅上,驚駭莫名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搬家了?東方老兒去世了?出了什麼變故? 這一剎那間,許多可能發生的事故,都在他腦子裡飛一一旋轉,他猜測不透,性急起來,仰頭又大大灌了兩口酒。 酒入愁腸,煩悶更盛,昏昏沉沉中,他彷佛聽到有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遙遙向茅屋而來。 他恍然忖道:啊!對了,他們一定出了遠門,現在才回來,否則,這茅屋地處荒僻,誰會找到這兒來?我和尚就坐在這兒,嚇他們一跳。 片刻間,腳步聲已到竹籬外,只聽一個粗重的嗓音說道:「尋了幾天,竟是這地方最好,不但偏僻,又臨太湖,進退之路極佳,決不會被萬毒教知覺,唯一缺點,是地方小了一些,不知道金師爺中意不中意?」 另一個聲音接口道:「師爺囑咐只求臨近君山,地方隱密,雖然小一些,好在只是暫住,略加整修,也就夠住了。」 粗重嗓音道:「既然如此,你們先看看屋裡有沒有人居住,我這就去接金師爺來親自決定。」 另一個笑道:「有人沒人,還不是一樣,咱們看中了,少不得叫他立刻搬出去。」 粗重嗓音道:「餘老二,不准蠻幹,要是原有屋主,只許多給他們銀兩,叫他們暫時遷讓幾日,萬萬不可惹出事故來洩露了消息。」 幾人商議一陣,其中兩人疾步離去,留下的兩個,跨進竹屋,高聲道:「喂!屋裡有人嗎?」 頭陀一直在屋中傾聽,早辨出這些人口音全是北方人氏,心中一動,應聲道:「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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