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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銀鉤韓鐵山接口笑道:「除了那位用毒名家,還有一位朋友,也是少俠熟知之人,索性請出來,讓你們彼此見見面也好。」

  說著,回頭向莊了們揮揮手,四名在丁躬身而退。

  不多久,廳外傳來一陣鐵鍊叮哨之聲,莊丁們快刀一齊出鞘,片刻,押進來一老一少兩個蓬頭垢面的囚犯。

  韋松一見那兩人,險些失聲驚呼出來,敢情那老的正是「神手鬼醫」艾長青,年青的,竟是魯家堡少堡主魯克昌。

  艾長青神情木然地掃了韋松一眼,緊閉著口,沒有說話,魯克昌卻熱淚盈眶,低低叫了一聲:「韋兄──」

  韋松忍不住問:「你──你是怎的也被他們暗算了?」

  魯克昌慚愧地垂下頭,道:「韓家寨兩個無恥匹夫,原與先父相識,小弟欲廣結天下武林同道,共謀對付萬毒教,離開岳陽,便先到了這兒,想不到兩個匹夫早已變節投靠了!」

  金鉤韓定山笑道:「良禽擇木而棲,方今萬毒教崛起武林,睨視宇內,已無敵手,你們年青不識時務,自然只有徒招毀亡。」

  韋松恨恨罵道:「好一個面顏無恥的東西,咱們不慎中你圈套,除非你立刻殺了咱們,否則,終有一日,要你自食惡果。」

  銀鉤韓鐵山傲然道:「小輩不必賣狂,你所飲酒中,乃是艾老兒絕世毒丸「蝕骨散」,加以你心脈曾經斷裂初愈,數日前,又在傲嘯山莊受了內傷,毒性入腹,十二個時辰內侵蝕骨髓,一身功力從此永無再聚之時,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你了。」

  韋松駭然向「神手鬼醫」望去,似去徵詢此話真偽?

  艾長青仍舊木然如故,冷冷道:「你不必望我,老夫在洞庭失手,身上藥丸全落在人家手中,這也是無法可想之事。」

  韋松真氣一泄,頭暈頓時加劇,垂首倚在椅上,只有認命了。

  韓鐵山又點了他四肢穴道,探手向他懷裡一搜,將一盒「返魂丹」授了出來,笑道:「有這東西,也抵得大功一件。」

  金鉤韓定山沉著臉叱問道:「那逆天秘籙呢?」

  韋松冷冷答道:「你們不是明知逆天秘籙乃三聖島的東西麼?」

  金鉤韓定山哼道:「但你曾在海甯,將秘籙向金豪出示過,教主正因已知秘籙流入中原,才臨時下令放棄三聖島之行,你要是識趣,趁早說出把它藏在什麼地方了?」

  韋松心念一轉,冷笑道:「不錯,逆天秘籙確由我攜來中原,可是,那藏放的地方,卻不是你們敢去的。」

  金鉤韓鐵山喝道:「天下已在本教掌握之中,何處不能去?」

  韋松冷漠地笑道:「這話也包含傲嘯山莊在內嗎?」

  金銀雙鉤同時一驚,脫口問:「你是說,逆天秘籙已被康一葦得去了?」

  韋松道:「正是,要不然,我又怎會在黃山負傷──」

  韓定山點點頭,對弟弟說道:「此事必須飛報二位護法,老二小心囚禁著人,愚兄即刻動身。」

  銀鉤韓鐵山微笑道:「大哥只管放心,兄弟能把他誆了來,就決不讓他逃出手去。」

  回頭吩咐道:「這三人一起打入後寨石牢,加鏈加鎖,派人守護,未得我允准,任何人不准擅入石牢探看。」

  莊丁們共應一聲,上來七八個人,抬了韋松,連艾長青和魯克昌一併押離正廳。

  途中左折右轉,來到後寨,那所謂「石牢」,原是連山鑿成的岩洞,入口另加厚達數寸鋼門,洞中盤旋曲折,盡是支離甬道,行約七十丈,才看到一列十餘間十分堅固的牢房。

  莊丁們分別將三人推進三間牢房中,又在韋松腳上加了鐵鍊鎖,才掩門上鎖退去。

  石牢之中,暗無天日,每一間牢房內,只在石壁上鑿洞,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因此光線暗淡,顯得分外陰森而潮濕。

  韋松仰面躺在濕轆轤的硬石地上,除了眼睛能開闔,嘴也能開口,全身一絲卻無法動彈,只有嘆息的份兒。

  過了許久,左邊隔室傳來「叮叮」地鐵環擊石聲響,魯克昌的聲音問道:「韋兄,你怎麼樣了?」

  韋松苦笑道:「內有毒酒,外有鏈,四肢穴道被制,連動一動也辦不到。」

  魯克昌的聲音嘆息道:「這都怪我,若非我一時天真,將湖北之事全告訴了韓氏兄弟,他們也沒有那麼容易騙你上山。」

  韋松反慰藉他道:「事至如今,無法怨天尤人,我若是謹慎一些,也應該認出韓鐵山與他哥哥的相似之處。唉!一時大意,竟上了他們的惡當。」

  魯克昌激動地道:「難道咱們就甘心待斃麼?韋兄,咱們得想個方法脫身才行!」

  正說著,右邊牢房的艾長青突然冷笑一聲,道:「脫身?死了心吧,地獄死牢,用什麼方法才脫得了身?」

  韋松忙道:「艾老前輩,前在雲夢,因何不辭而別,容得晚輩和馬姑娘四出追尋,耽誤了二日時間,趕到岳陽,以致遲了!」

  艾長青冷冷答道:「毀家之仇,殺妻之恨,姓艾的要自己報復,你們跟著老夫,自是惹人厭惡。」

  韋松又問:「雲夢失敗,老前輩又怎會落在萬毒教手中?」

  艾長青哼了一聲,道:「嘿!過去事還提它則甚,誰會知道那姓盛的賤人,也在萬毒教中,老夫一到,就被他認了出來。」

  韋松長歎一口氣,這才弄清楚原來艾長青擺脫了自己和馬夢真以後,竟是徑赴洞庭總壇,卻被淩鵬和盛巧雲認出本來面目,弄得失手被擒。

  過去的事雖然明白了,但眼前的困境,卻仍然毫無辦法解除。

  韋松不再言語,默默提氣檢視體內毒液,一連試了幾次,總因四肢穴道真氣不通,難以提聚,胸腑中那團毒酒熱力,凝結了傷後淤血,怎麼也無法消散。

  他咬牙強自運功提氣,猛衝四肢穴道,足足耗去大半個時辰,依然毫無效力,卻掙得冷汗遍體,只得放棄了。

  隔室又傳來艾長青的聲音,道:「老夫勸你不必徒耗力氣,千毒蝕骨散乃毒中奇品,若非你體內有先天抗毒之力,只須一杯毒酒入肚,永也休想解脫。」

  韋松呻吟片刻,問道:「老前輩這種毒藥,難道沒有解法?」

  艾長青的聲音道:「解法雖有,只是──」

  正說到這裡,牢房外突然響起一陣步履之聲,艾長青一頓,立時閉口不再出聲。

  腳步聲漸漸來到韋松牢房外,只聽一個清脆的口音道:「把牢門打開,讓我看看!」

  另一個粗啞的聲音答道:「二當家的有令,未得他允准,任何人都不能私來石牢探著的──」

  清脆的口音笑道:「有什麼關係,只要看一看,難不成他就會飛了?」

  粗啞的聲音道:「小的不敢違拗二當家禁令,相公只就著門上小孔,略望一望,豈不一樣──」

  清脆的口音不悅道:「牢口昏暗,怎能看得清楚?你不要開口閉口拿二當家的名頭壓我,少時我把話告訴了老夫人,瞧你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個人似被這句話所懾,先是一陣鎖鑰聲響,片刻之後,「嘩啦」一聲,牢門打了開來。

  韋松凝目斜望,只見門外站著兩人,其中一個莊丁打扮,滿臉無可奈何神情,另一人和他目光一觸,幾乎使他驚訝出聲。

  原來那人正是曾在太平縣城中,向他問起負傷原故的白臉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雙目灼灼投注在韋松面上,緩緩舉步跨進牢房,嘴角掛著一抹神秘而俏皮的笑意。

  韋松混身無法轉動,心中有氣,也只好「哼」了一聲,閉目不去理睬他。

  青衣少年走到身邊,用腳尖輕輕挑動韋松手足之間的鐵鍊,譏諷笑道:「我一猜就是老兄,果然不出所料,韋兄在太平縣城,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怎麼變成了階下囚啦?」

  韋松聞言刺耳,憋住一口悶氣,只給他一個閉目不睬。

  青衣少年卻不肯甘休,又道:「韋少俠昨日還拿小弟當作傲嘯山莊中人,如今不期於此重逢,難道也不問問小弟究竟是何身分?」

  韋松閉著眼睛冷笑一聲,罵道:「傲嘯山莊與萬毒教不過一丘之貉,有什麼值得問的!」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對!對!罵得對極了,可是,你且睜開眼來看一看,小弟哪一點像萬毒教中人物?」

  韋松霍地怒目相向,厲聲道:「既是蛇鼠一窩,還撇什麼清,識趣的,請你滾出去,你若在心諷刺嘲弄,可別怪姓韋的口出惡言!」

  青衣少年縱聲大笑,索性蹲下身來,笑嘻嘻在韋松臉上重重擰了他一把,道:「我倒真要試試,一個待宰囚徒,還敢出什麼怨言──」

  他話聲未完,韋松已怒火激升,口一張,「呸!」一口唾沫,正吐在他臉上,同時厲聲叱道:「小賊!仗勢欺人,你若把韋某人當作戲弄物件,那就是你瞎了狗眼了!」

  青衣少年猝不及防,直被唾沫濺得滿臉皆是,頓時勃然大怒,跳起身來,「劈啪」打了韋松兩記耳光,怒駡道:「好一個不識抬舉的狂妄小輩,惹得少爺性起,現在就要你的狗命。」

  一面叱駡,一面拳足交加,如雨點般的拳頭腳尖,在韋松前後左右一陣亂打亂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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