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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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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南海毒人 左斌怔怔癡立,苦思難解,不知那黑衣老人的出現,到底是福是禍? 過了半盞熱茶光景,那村漢已匆匆回到茅屋來。 左斌連忙問道:「你把那老人安置在什麼地方?」 村漢道:「那老人家十分古怪,寧可不宿房舍,自己偏選中村後一處廢棄地窖,那兒既冷又潮,唉!不知他今夜怎麼睡法?」 左斌急問:「他到了地窖以後,又說過什麼話沒有?」 村漢搖搖頭道:「沒有,他只要了一盞燈,一束乾柴,一隻鐵鍋,其他什麼也不要,現在已經閉了窖門,囑咐誰也別去打擾他。」 左斌道:「那地窖可有空隙之處,能夠看見裡面的情形?」 村漢道:「門上雖有破縫,但那位老人特別叮囑,叫人不許去偷看窖中的事,否則,生死由命,怨不得他……」 左斌毅然道:「你快告訴我地窖所在,我—定要去看看他在弄什麼玄虛!」 村漢誠摯地道:「先生千萬別去涉險,小的看那位老人家直透著古怪,他連小的送燈火應用物件去,也不肯讓我走近一步,遠遠避開,好像很不願意跟人交往……」 左斌道:「不要緊,正因他行止怪異,才要偷偷查看他在地窖中幹些什麼。我好像有一種預感,要救這五位中毒的人,只怕就在那老頭子身上。」 村漢聽他如此說,不敢再勸,只得把地窖所在詳細告訴了左斌。 左斌叮嚀他好好看顧屋中五人,自己匆匆紮束一番,閃身出了茅屋,仰望天色已暗,夜幕正從山腰漫布過來,荒村廖寂,偶爾一兩聲狗叫,益增恐怖。 暗算時刻,約莫在酉末戌初。 他心裡速然一沉,自責道:「房中五條性命,全在我雙肩之上,左斌啊左斌,兩個時辰之內,如果得不到解毒之藥,你也再無臉面活在這世上了。」 意念一決,猛一頓足,直奔村後。 依照村漢的指示,不多一刻,便找到那座廢棄的地窖,窖洞靠牆邊,占地卻很廣,洞口深約七尺,外面有殘破的石欄,窖門因年久失修遠遠已望見破縫裡透射出來的燈光。 左斌凝神戒備,提氣躡足,一步步沿著窖口石級欺近木門,不到門前,一股潮濕毒腐的氣味,使人欲嘔。 他連忙閉住呼吸,輕輕貼著門縫,一望之下,頓時被地窖中詭異情景,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窖中滿地泥濘,空無陳設,壁上掛著一盞昏暗油燈,燈下有一堆爛草,但那黑衣人卻沒有休息,正蹲在另一個壁角裡,聚精會神地工作著。 他把枯柴疊架起來,約有一尺高,柴堆上按放一隻鐵鍋,然後取下油燈,將柴堆引燃。 片刻間,枯柴已火熱熊熊,火光映照著他身上黑袍和頭上白髮,乍看起來,直如鬼魅。 火旺以後,黑衣老人裂開嘴唇吃吃而笑,小心翼翼從身邊取出一隻瓷瓶,拔去瓶塞,倒了一些似水非水,似油非油的汁液在鍋裡。 又過片刻,鍋中汁液沸騰起來,冉冉冒著一縷縷其臭無比的煙霧。 黑衣老人伸出舌頭,舐了舐嘴唇,仿佛饞涎欲滴,不勝心動,接著,便掀開那只隨身帶的瓦罐…… 左斌凝目偷望,全身毛髮都直豎起來,敢情那瓦罐之中,竟滿滿裝了一罐大小不等的蜘蛛。 那黑衣老人用一雙長筷,夾了一隻肥大蜘蛛,伸在鍋裡輕輕攪動,只聽一陣「吱吱」脆響,惡煙更濃,臭氣四溢,老人眯著雙眼,等到煙霧略減,那蜘蛛已被炸成一團焦黑的圓球,然後舉箸就唇,噓噓吹了幾口氣,竟將蜘蛛投入口中,細細咀嚼起來。 左斌望見,駭然大驚,胃裡一陣翻動,險些把隔夜的飯菜全嘔出來,那老人卻似滋味無窮,一邊細嚼慢嚥,一邊喃喃品評道:「唔!火候差不多了,只是佐料還欠缺一些,所以不夠香甜。」 說著,又將瓷瓶中汁液加了些在鍋裡,舉起長筷,從瓦罐之中挑選了另一隻肥大蜘蛛,開始慢慢炸著,頃刻間,惡臭濃煙,又充滿了整個地窖。 左斌竭力閉氣忍耐著,看那黑衣老人一連吃了十幾隻蜘蛛,似已足飽,站起來拍拍肚子,撤去鐵鍋,重新封妥瓦罐,仰面躺在爛草堆上,順手折下一小截草梗,意態悠然地剔著牙縫,自言自語說道:「尋常毒蜘蛛,已經如此美昧,要是域外五毒那種稀世珍品,不知道可口多少倍!美味當前,失之交臂,那就太可惜了。」 停了一會,又道:「牛鼻子怎的還未見來?莫非他存心在誆我?現在的出家人,狡詐邪盜,無所不為,實在叫人不敢恭維……」 左斌聽得怦然心動,正想再聽下去,那老人語聲漸漸低沉模糊,不久,鼾聲大作,竟已入睡了。 他悄悄退出地窖,思忖道:「此人以毒為食,舉止怪誕,絕非等閒人物,怎的江湖中從未聽過這樣一個人?」 繼而又想道:「他既是為了域外五毒而來,身邊豈無避毒解毒的藥物?我只須暗中下手,將他制住,解毒之藥,就不難到手!」 想著想著,不覺起了歹念,探手入懷,從貼身衣袋中,取出一隻小盒,打開盒蓋,裡面放著三粒龍眼般大小的蠟封藥丸。 這藥丸乃是迷藥中聖品,名「透骨酥」,使用時捏碎蠟衣,迎風立化,無色無味,以指力彈出,數尺內便散溫化為輕煙,只須沾染少許,任是武功出眾的英雄,立刻骨軟筋酥,若無獨門解藥,一個對時之內,形同癱瘓,只好眼睜睜受人宰割。 他從盒中拈出一粒「透骨酥」,沉思一陣,又覺不妥,心想:這人雖然舉止怪異,行事尚不知是正是邪?假如竟是正道中人,我用此下五門迷藥算計他,問心豈能無愧?與其冒昧動手,何如把羅英等人中毒瀕危的事直接告訴他,且看他肯不肯為搖手解毒,再定下一步手段。 於是,忙把藥丸收藏起來,準備率直扣門相求,試試運氣。 但才向地窖口走了兩步,忽又停住腳步,搖頭自語道:「不能!不能!五條性命危在頃刻,我如率直求他,肯了固然好,萬一他推拒不肯,再下手勢難立時成功,延誤時刻,五條人命豈不是斷送在我手裡?索性別管他是正是邪,先用非常手段,待救得五人性命,那時向他叩頭賠罪,也是值得的。」 左斌欲行又止,反復在心中盤算了千百遍,總沉主意難以決斷,正在彷徨,猛聽得一聲急促的呼叫:「霍老前輩……」 左斌驀地一驚,閃電般旋身一掠,縮退到牆角暗影中,循聲望去,卻見一條人影從牆頭急翻過來,落地一個踉蹌,竟是個青袍白髮老人。 他—見那青衣老人,登時駭然一跳,幾乎失聲叫出來:「呀!原來是他……」 他?居然是曾在宜城驚鴻一瞥的武當玄都殿長老——天玄道長。 他,雖然改換了俗家打扮,但左斌記憶力頗強,何況他遠道來大別山,正是隨燕玉芝追蹤天玄道長來的。 天玄道長掠過牆頭,腳下踉蹌不穩,顯然已經身負內傷,強自掙扎著向地窖口奔了幾步,喘息又叫道:「霍……霍前輩……在裡面嗎……?」 左斌藏身之處,恰好遙對地窖,趁他面對窖口的刹那,身形向左疾移丈許,輕輕躲進一叢草叢中。 他剛移開原處,地窖門「呀」地打開,亮光直射出來,那黑衣老人已岸然立在門口,一邊用草梗剔著牙縫,一邊笑問道:「牛鼻子,怎的現在才來?」 光亮照射在天玄道長臉上,現得一片蒼白,他用手指指身後,又指指自己左手,低聲喘息著道:「域外五毒……那,斷腿婦人……」 黑衣老人笑容突斂,微一錯步,便已越出地窖,沉聲問:「怎麼樣?沒有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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