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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第三十章 少女情懷

  晨曦初露,白雲舒卷。

  一輪紅日緩緩從東方天際探出半個面龐,絲絲縷縷金黃色的光帶,透過叢林,投注在幕阜山中一處幽靜的草坪上。

  那草坪斜依在山腰空曠之處,左側有條清澈小溪,淙淙流水,繞坪半匝,右邊一片杏林,林中建有一棟極精緻的茅屋。

  這時,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息,門雇半掩,原來主人已經一早就到草坪上練劍了。

  出人意外的是,這棟隱匿深山的茅屋主人,既非遁世隱者,也不是老年洗手江湖的武林大豪,她——只是個十五六歲,孤孤單單的年輕女郎。

  這少女穿一身鵝黃色衫裙,秀髮松松挽了個髻,發間緊著一條黃色絲帶,嬌媃中另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嫵媚。

  她聚精會神在草坪上運劍演練,霍霍劍光升沉盤旋,銀虹飛灑,就像沐浴在淩波星雲中的仙子,連燦爛的朝輝,也顯得黯然無光了。

  一輪劍法練完,光影一斂,只見她倒提長劍,姍姍走到距離杏林半丈遠停住,目注其中一株碗口粗樹幹,喃喃道:「第五株,離開四尺,一匝而斷,不傷他樹。」

  說著,舉劍平胸,鼓運真氣,片刻之後,俏臉上漸漸泛起一層薄紅,劍尖忽然輕微凜動,並且發出低沉的「嘶嘶」破空聲響。

  驀地她嬌軀微震,輕叱一聲,掌心只略向前送,那柄長劍突然化作一溜銀線,脫手疾飛而出。

  霎眼間,銀虹繞飛一匝,重又回到少女掌中,半丈以外的那顆第五珠杏樹,離地四尺高樹幹上,已多了一圈極細痕印。

  少女揚掌輕輕一拂,那棵樹應手折倒,斷處平整如鏡,竟無一絲刀劍掠過的痕跡。

  黃衣少女臉上綻出滿意的微笑,道:「好啊!馭劍之法,我已經練到半丈以外了,伯伯回來,該沒有話可說了吧!」

  剛說著,身後已有人接口道:「不錯,短短時日,能有這般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黃衣少女猛回頭來,既驚又喜地叫道:「啊!伯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在她身後三丈外,負手佇立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灰布大袍,膚色白皙,臉上卻一片蠟黃,目光威棱透射,嘴角含著讚賞的微笑。

  灰袍人緩步過來,伸手接過少女那柄長劍,又道:「玉苓,你能在短短時間,練熟多羅掌,神劍十二式和馭劍之法。雖然倚仗沖穴禦神大法,總算很難能可貴了。但馭劍之法,貴在神速,必須心隨意動,氣隨心凝,隨手出劍,考驗令人防不用防。你瞧!」

  「瞧」字才同,反手擲劍,一縷光華破空疾繞,足掠達兩丈以外,劍芒掃過,近百朵不知名的野花,紛紛折斷墜落。

  黃衣少女拍手道:「究竟是伯伯功夫深,像這樣心與劍通,神劍合一,我要再練多久才行呢?」

  灰袍人輕輕把劍遞還給她,喟歎道:「那要看你將來用功的程度,時間已經不允許你再安靜地練下去了。」

  黃衣少女詫道:「伯伯是說,要我離開幕阜山?」

  灰袍人點頭道:「不錯,而且就在今天,你一定很高興這個消息,對不對?」

  黃衣少女臉上一紅,靦腆地扭扭腰肢道:「才不呢,人家又沒說要想離開——」

  灰袍人笑道:「剛來的時候,你不是每天吵著要去找姊姊和羅英?」

  黃衣少女低垂粉頸,也笑道:「那是以前,現在又不是剛來的時候。」

  灰袍人凝慈祥地道:「傻孩子,別說言不由衷的話,伯伯不是笨人,難道看不出你的心意,你專心練劍,日夜不輟,說穿了,還不是想早些離開這兒?」

  黃衣少女嘟著小嘴道:「不來啦!伯伯總是拿人家取笑!」

  灰袍人笑容一斂,感慨說道:「其實,你年紀這麼輕,伯伯把你硬逼在深山練劍,固然是為了你好,也覺於情略嫌過份,好在你尚能體諒伯伯這番苦心,矢志鑽研,有此成就,總算時光沒有白費,今天你收拾一下,立刻便可下山,還有更要緊的事等著,你去辦呢!」

  黃衣少女仰臉問:「什麼要緊的事,是我姊姊出了危險麼?」

  灰袍人揮揮手道:「你姊姊另有遇合,福緣在你之上,伯伯說的要緊事,乃是關係武林的命運大事,來,咱們回到茅屋去再談吧!」

  兩人並肩緩步向茅屋行去,那黃衣少女一邊走,一邊低頭踢著草叢裡的石塊,不時偷偷瞄注那灰袍人,顯得內心正激動不安。

  身邊灰袍男人,她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記得那天晚上,她正和姊姊燕玉芝約鬥「窮家四殘」,姊姊發現禍水之源地道,被人暗襲重傷,羅英冒險沖入地道,她卻被這位陌生的伯伯帶走,自此便在幕阜山練劍,一口氣傳了她好幾種曠世絕學,更用「沖穴禦神」大法,使她功力倍增。

  他如此苦心孤詣培植她,卻不肯告訴她為了什麼?將她一個人留在幕阜山,而他卻終日在外奔走,很少來督促她,有時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神情總含著濃重的憂愁。

  他是誰為什麼要這般造就她?什麼事使他長日奔忙,鬱鬱寡歡?他有沒有敵人?為什麼不願向她提起呢?

  許多疑問縈繞在燕玉苓天真而純潔的腦海中,因此她覺得這位「伯伯」雖然很慈祥,但他和她之間,卻始終隔著一層神秘的霧。

  回互茅屋,燕玉苓便開始默默整理行裝,她本來只有幾件簡單的隨身衣物,但故意緩慢地收拾著,這些日子來,她對這茅屋、清溪、杏林、草坪……都有了極深的感情,一旦速然別去,心中不無留戀。

  灰袍人獨自伏案繪著一張地圖,不時停筆凝思,像是在想索圖中形勢要點,所以工作得很慢。

  燕玉苓的行囊早就收拾好了,輕輕走到門外,卻見那灰袍人兀自全神貫注地繪著地圖,仍未完畢。

  她沒有出聲驚攪他,只倚在門邊,癡癡望著那似親切又似陌生的「伯伯」——

  看起來,「伯伯」不過三十有餘,四十不足,挺直的鼻樑,薄薄的嘴唇,象徵智慧的寬額,充滿隱憂的雙眸……這些,無一不是少女憧憬的美,他竟然全都俱備了。

  燕玉苓才只豆寇年華,但少女情懷,像一首謎樣的詩,她目不轉瞬地凝望著,芳心竟產生一種奇怪的想法,總覺這容貌和羅英的影子有些分不開,每次見到他,使她不期然會想到羅英,每次想到羅英,她會不知不覺聯想到這神秘的「伯伯」。

  她曾經懷疑:他會不會就是羅英那生死下落不明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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