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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這時候,洞門外又急急沖進兩個人,一老一少,竟是伍子英祖孫。

  伍子英急忙協同救人,那大牛掄臂而入,四下一望,扯著破鑼嗓門笑道:「他奶奶的,你們倒會玩,關在石洞裡捉迷藏呀!」

  江瑤喝道:「大牛,快過來揍這矮子,這是秦老爺子交待的。」

  大牛擄袖子奔進甬道,巨掌一分,早越過羅英,道:「交給俺!俺要打發不了他,俺就不叫伍大牛了。」

  楊洋仰頭一看,只見面前恍如立著半截鐵塔,心頭一寒,搶先飛出一掌。

  伍大牛身軀不靈,甬道又窄,向側一閃,竟沒閃開,那一掌拍在他肩頭上,蓬然一聲,打得他連晃了兩晃,哇哇叫道:「矮子,你怎麼揍人?打架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楊洋心知這傻大個子必是愣人,卻對他一身橫練功夫莫可奈何,偷眼從他胯下望去,羅英、江瑤、魯易……等都已趁機退出祁連洞府,可恨這大個兒擋住甬道,直如一堵牆,竟使人無法超越。

  一念及此,怒火橫生,掄起獨臂,乒乒乓乓就是一頓拳頭,向伍大牛直搗了過去。

  許成橫杖傾聽,臉上也變了顏色,叱道:「什麼人開了洞門?小輩們全溜了,四弟還顧什麼死活的!」杖尖一抖,也向伍大牛沖來。

  吹牛全仗橫練功夫,怎是二醜的敵手,勉強招架三數招,身上包挨了幾下重的,掉頭便跑,一路叫道:「小妞兒快來,俺吃不消了,這矮子厲害,又加了個算命的瞎子,俺要頂不住了……」

  江瑤扶著羅英,踉蹌奔出洞門,密林前並肩站著明塵大師和竺君儀,竺君儀見了愛孫,慌忙迎上前來,詫問道:「孩子,你爹爹呢?」

  羅英至此真力盡泄,撲跪地上,含淚叫道:「奶奶!原諒英兒,我……我沒有找到爹爹……」話未說完,便昏了過去。

  竺君儀黯歎一聲,熱淚紛落,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明塵大師身形一掠近前,低聲道:「大嫂送英兒和受傷眾人先退,這兒有貧僧,諒無大礙,其他的事,且容回穀後再從長計議吧!」

  竺君儀點點頭,癡迷地望了祁連洞府那黑黝黝的洞門一眼,淚如湧潮,籟籟直落……

  不知過了多久,羅英從昏迷中醒過來,見自己正躺在茅屋中一張竹榻上,房中燃著微弱的燈光,想來時已入夜。

  茅屋不過五六尺大,緊緊並放著兩張竹榻,另一張榻上,仰面躺著一個昏迷的人,竟是楊洛。

  昏暗的燈火下,竺君儀側身坐在床緣邊,正在輕輕飲淚。

  羅英掙扎著想爬起來,才一用力,右胸一陣巨痛,哼了一聲,重又跌回榻上。

  竺君儀霍地回頭按住他,道:「孩子,別動,你的鎖骨已經斷了,秦爺爺才替你敷了藥。」

  羅英這才發現右邊胸臂之間,裹著厚厚的布巾,渾身火燙酸疼,竟然傷勢不輕,呻吟道:「這……我什麼時候受了傷……」

  竺君儀道:「你在甬道中力阻楊洋,右胸被他掌力所傷,只是那時候你一心全在阻敵,沒有發覺傷勢很重罷了。」

  羅英喘息片刻,又道:「燕姑娘、左前輩……他們都沒事麼?」

  竺君儀慈祥地笑道:「燕姑娘傷勢已經痊癒了,大家都平安回來,除了……啊!沒有,大家都很好,只有你和這位楊公子傷得比較重,須得好好保養幾天。」

  羅英長噓一聲,眼眶又潮濕起來,恨恨自責道:「我真是沒有用,連累許多人負傷涉險,到現實竟連爹爹的面也沒見到……」

  竺君儀急忙掩住他的口,道:「孩子,不許怨天尤人,奶奶知道,你已經盡了你的力量了。」

  說著,眼圈一紅,自己忍不住倒滴落了兩滴淚水。

  羅英哽咽道:「奶奶,您老人家別難過,只要爹爹還在世上,英兒總要尋到他老人家——」

  竺君儀突地摟住羅英,淚如雨下,道:「好孩子,奶奶知道你的孝心,可是……可是……啊!苦命的孩子,這一輩子只怕你再也見不著你親生的爹爹了……」

  羅英驚問道:「為什麼?難道他老人家不在祁連洞府?」

  竺君儀長歎道:「也許在,也許不在!但是,你已經沒有機會再見到他了。」

  羅英駭然道:「為什麼?奶奶,為什麼?」

  竺君儀痛苦地搖搖頭,道:「孩子,別問為什麼,咱們命太苦,一個沒有爹,一個沒有了兒子,讓我們回桃花島去吧!好孩子,讓奶奶跟你兩人相依為命,度過這一生吧!該去的由它去,命裡註定要咱們祖孫孤苦一輩子,勉強也是勉強不來的……」

  羅英聽了這些話,心如刀割,熱淚沿著臉頰,滾滾直落,毅然道:「不!奶奶,我們不認命,天涯海角,刀山油鍋,我們也要找到他老人家,人在見人,人死見屍——」話未說完,「哇」地失聲大哭起來。

  竺君儀更是傷心難禁,悲聲道:「孩子,你一定要找他,怕只怕真的見到了他,會比不見他更可悲,更可憐。」

  正說著,門外輕咳一聲,明塵大師緩步而人。

  他神情肅穆的望了祖孫二人一眼,喟然歎道:「大嫂,事已如此,徒悲何益?別讓孩子心頭蒙上陰影,將來如何見他爺爺?」

  竺君儀拭淚道:「叔叔說的雖是,但誰知道這孩子還能不能見到他爺爺,唉!我真恨不得把話全對他說了,讓他早些……」

  明塵大師不等她說完,連忙搶著道:「大嫂,快別這樣,大哥雖然失意天涯,難道他真的意無一絲關念之情,尤其金令重現,已經由不得他不出現了,你看!」

  說著,手掌一攤,掌心上竟托著一塊紅色木牌。

  羅英見那木牌,正是楊洛身上的一塊,驚問道:「秦爺爺,您知道這塊權杖來歷了麼?」

  明塵大師不答,逞自走到榻邊,將那面權杖默默塞進楊洛懷中,長歎一聲,面上流露著無限迷惘之色。

  竺君儀輕聲問:「叔叔已經去崆峒查證過了?」

  明塵大師搖搖頭道:「不須再去查證,伍老爺子也認出確是當年紅牌金令,一點也不錯的。」

  竺君儀—震,不由自主回頭望望昏睡中的楊洛,喃喃道:「這麼說,這人真的是他門下了?」

  明塵大師神情凝重地道:「這一點已不必置疑,現在問題是他老人家令人持牌重現武林,到底是何用心?如果意在收拾殘眾,固是一大喜事,萬一他老人家是耿耿于當年斷臂之恨,那就難免又要掀起無邊腥風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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