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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那葛衣老人把雞簍放在地上,笑著道:「丫頭,快來見見幾位前輩。」

  醜姑應聲才邁出屋門,卻被那綠衣美婦張臂攬住,上下看了半晌,口裡噴噴作聲道:「喲!齊大哥,這位就是玉姑娘麼?」

  葛衣老人笑道:「可不是!四姑你仔細看看,這丫頭變了多少?」

  綠衣美婦一邊看,一邊驚歎不已,道:『真是!快十五年沒見,玉姑娘都長得這般大了。齊大哥,你要是不說,我真不敢認呢!唉!歲月不饒人,看看小一輩的,咱們怎麼不老啊!」

  一名紅衣大漢接口笑道:「誰說的?四姑要老了,咱們都該入土啦!」

  眾人一陣哈哈大笑,那綠衣美婦又拉住醜姑問道:「玉姑娘,。還認不認得我?」

  醜姑搖搖頭,道:「記不起來了!」

  葛衣老人笑道:「傻丫頭,連何阿姨都忘了!」

  醜姑忙叫了一聲:「何阿姨!」

  何四姑咯咯嬌笑起來,道:「好乖!阿姨看見你的時候,你才三歲,諾!只有這麼一點點高。」

  其實,醜站如今已有十七、八歲,長得比何四姑還高了半個頭。聽了這些把自己仍當小孩子的話,非但不覺親切,反生出一絲反感;眉頭一皺,別過臉去。

  葛衣老人指著那一高一矮兩個白衣老者道:「過來拜見荊老前輩和胡老前輩,兩位老前輩就是爹常對你提起的龜蛇二叟。」然後,又引介其餘五名紅衣大漢,道:「這五位是大巴山羅氏五虎,也是爹的好友!」醜姑—一上前見了禮。

  江濤躲在房中,直聽得心頭大震,叫苦不迭!這些人,無一不是冤家對頭,偏偏竟會聚在一起。自己若非躲得快,狹路相逢,後果實不堪想像。

  他不知道那姓齊的老人跟何四姑等是何關係?但從語氣推測,定是多年舊識。這麼說,齊老頭和醜姑也是黑道中人無疑了。自己貿然闖來,豈非自投虎口?想到這裡,不禁心驚膽顫,焦急莫名!

  那齊老頭替醜姑引介之後,便殷勤延客入屋;才進茅屋大門,忽然臉色一沉,向醜姑喝問道:「誰到咱們家來過?」

  醜姑搖頭道:「沒有啊!」

  齊老頭指著桌上碗箸盤盞道:「這些是誰食用的?」

  醜姑「哦」了一聲,道:「是……是女兒等候爹爹,許久沒見回來,所以先用了飯,還沒來得及收拾……」

  齊老頭哼道:「你這丫頭也太放肆了!還不快些收下去,把雞再宰幾隻,酒燙熱,咱們吃了還有重要事等著去辦!

  醜姑諾諾退去,大家便各自圍桌而坐。龜叟胡坤山首先說道:「齊兄休張羅飲食,最好簡簡單單略用些,趕去兜截姓江的小輩要緊。」

  齊老頭笑道:「胡老哥放心,附近五十裡內,別無人家,除非那小輩走的不是這條路,只要他真走小路,或許不等咱們去追,他自己都會送上門來的。」

  何四姑接口道:「話雖不錯,但咱們也大意不得。像上次在高河埠,天羅地網竟被他溜了。」

  羅氏五虎一聽提到高河埠,頓感不悅。老大羅天威冷哼一聲,道:「那要怪巢湖水寨用人不當,坐失良機。若非焦天祥『窩裡反』,江濤插翅也逃不出去!」

  齊老頭點頭道:「事情的確也怪。據我所知,焦天祥跟巢湖裘老三是多年老友,怎麼也會臨陣叛變,反助姓江的小輩將劍譜印成書冊,在金陵搞出這番事故來呢?

  何四姑歎口氣道:「說起來,話又長了。怪來怪去,只怪咱們運氣不好。」

  齊老頭道:「怎麼說呢?

  何四姑道:「焦天祥臨陣叛變,雖然出人意料,但咱們在劍譜印成之前,便已得到消息,趕抵金陵。論理還來得及阻止,卻不料碰上扎手人物,鬧得個灰頭土臉!

  齊老頭驚問:「是誰?」

  何四姑聳聳香肩,道:「我至今也弄不明白那怪物是誰。看上去,只是一家書肆帳房,毫不起眼;那知一動手,羅家昆仲和我都幾乎吃了大虧。」

  齊老頭皺眉沉吟道:「能使羅氏五虎和四姑認敗的,想必不是等閒之輩,竟會連他名號也不知道?」

  何四姑道:「咱們誰不是這樣想,無奈那老怪物功力實在高不可測!當時巢湖三凶連出手也不敢,大家弄了個灰頭土臉退出來。雖然明知江濤很可能躲在書肆中,卻拿他無可奈何。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劍譜就在金陵城出現。事後,咱們也曾再去那家書肆探查虛實,人家已經歇業搬家,人去屋空了。」

  齊老頭冷笑道:「裘老三也太膿包了!你們共有九個人,如果聯手一拼,未必不能把姓江的小輩從書肆中抓出來。」

  何四姑道:「這還不算呢!最可恨是劍譜出現,書頁上分明印著焦天祥的名字;羅二哥因此責問他們,三凶竟跟咱們翻了臉,各自帶了一部劍譜轉回巢湖去了。咱們氣不過,才決心要捉住姓江的小輩。好歹逼出『擎天七式』一些訣要,好搶在他們前面參透劍譜,再算舊賬!」

  這裡,那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蛇叟荊天鳴,忽然冷冷插嘴道:「老朽要問四姑一件事,這本刊印成書的劍譜,內容有無殘缺之處?」

  河四姑想了想,道:「這卻難說——不過,依情理推論,姓江的小輩斷無真將絕世劍法公諸天下的道理;其中少不得要隱瞞一些重要訣竅。所以,如果能把他擒獲,對咱們習練劍譜必有稗益。」

  荊天鳴點點頭,沒有出聲。胡坤山卻奮然道:「這話有理!三天前咱們在江邊遇見姓江的小輩,看來他已經滲透了劍譜訣要。能捉住他隨時逼問,總比咱們拼命死啃書本要有效得多。」

  何四姑歎道:「可惜咱們晚來一步,要是早三天趕到,正好在江邊堵住那小輩。咱們有齊老哥和荊、胡二叟聯手,便是同上黑白雙妖,也不懼他。」

  齊老頭哈哈大笑道:「亡羊補牢,尚未為晚。既是四姑謬譽,荊、胡二兄也是多年知交,我這『鬼手金刀』只好再歷劫江湖,試試手氣。雙妖雖屬十三奇中人物,齊某人並未把他們放在心上;倘能相遇,定叫他知道『鬼手金刀』不可輕侮。」

  這時,醜姑已將酒菜整頓舒齊,送入前廳。群邪舉杯暢飲,談得十分融洽。

  不多久,酒足飯飽,紛紛束裝起身。臨去時,齊老頭摘下壁間金刀,系在腰際,叮囑醜姑道:「咱們只在附近守候一個人,晚飯要早作準備。如果有陌生人闖到這兒來,務必將他擒住,等爹爹回來親自審問。」

  醜姑低頭應道:「知道了。」

  齊老頭又道:「假如你量力不敵,可以用嘯音知會,爹會很快趕回。」

  何四姑也低聲道:「那人是個少年書生,年紀跟你差不多,白白淨淨,很俊!也很好認,你一見准能認出來。」

  醜姑笑道:「聽阿姨口氣,好像那人真會跑到咱們家來似的。」

  何四姑注目道:「那可說不定呀!或許他早已躲在屋子裡了;等咱們去後,會突然鑽出來,也難說喲!」醜姑一怔,臉色微變,何四姑卻咯咯笑著穿林而去。

  直到九人去遠,醜姑才匆匆掩上大門,奔人臥房,焦急地問道:「你姓什麼?會不會就是我爹要找的人?」江濤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江濤。」

  醜姑駭然道:「你真的就是譯著『擎天七式』劍譜的江濤?」

  江濤又點點頭,道:「不錯。」他其實可以假託一個姓名,哄騙醜姑,以求脫身。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此女雖有一個出身黑道的父親,卻絕無絲毫惡性;相反地,一言一動,皆出至誠,使人不敢稍存欺騙藐視之心。

  醜姑問明江濤的身份,更顯得焦急不安,連連搓手道:「唉!真糟糕,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江濤毅然道:「姑娘不必擔心,在下蒙沐厚德,頗知自處。寧願冒險突圍,是福是禍一身承當!絕不使姑娘為難,也不會讓姑娘受到牽累就是。」

  醜姑搖頭道:「不行!我爹他們一定已經扼守住附近通路要道,你走不了的。」

  江濤道:「适才何四姑言外之意,很可能已起疑心。此人心機險詐百出,在下勢已無法再留;否則,必然牽累姑娘。」

  醜姑道:「你不要只想到怕牽累我。即使要走,也得等天色入夜了再設法;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冒險。」

  江濤環顧斗室,沉吟道:「姑娘不惜涉險掩護成全,無奈茅屋共僅數間;要是等到令尊他們回來,屋窄人多,不易掩藏,萬一——

  醜姑道:「這倒不要緊,我爹從來不進我的臥房。你只要小心一些,就不會被發覺了。」接著,目光深注江濤,迷惑地問道:「唉!我真不懂,看你不像是江湖中掀風作浪的人,為什麼結了這許多仇家?聽說你把天心教一部劍譜偷譯成書,在金陵城裡滿街送人,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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