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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周剛睹狀,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大袖一拂,飛也似撲向崖邊。他已經夠快,姚健星比他更快!人如旋風卷到崖前,猿臂疾掠,向江濤抓去。無奈,周剛略遲須臾,撲了個空;姚健星雖快,也只抓住一隻衣袖。一聲裂帛聲響,袖斷、人墜……

  江濤但聞山頂一片驚呼,自己卻身不由已向下飛落、飛落、飛落……他張臂揮動,四周空蕩蕩無物可攀;耳中風嘯如吼,整個人像星丸般向下墜落。任是提氣輕身,也無法抵消那下落的速度。這一刹那,他忽然想到那些比刀鋒更銳利的亂石,心中正在驚悸。墓地,渾身一震,背部像被撕裂開似的一陣劇痛,隨即失去了知覺。

  迷茫中,好像度過了一百年,一千年……江濤再度睜開眼來,但見一彎新月,滿天繁星。時間仿佛仍在午夜,而自己卻正仰面躺臥在一個深達六七尺的長方形土坑坑底。這土坑,像是新掘不久;三尺寬,七尺長,不大不小,恰好躺得下一個人。

  江濤正感詫異,坑項突然「聊』地灑落下一大蓬泥土,直向身上蓋了下來。他吃了一驚,一挺身,便想躍起;不料背部牽痛難忍,禁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土坑上有人輕咦道:「爹!我好像聽見下面有聲音,別是這人還沒咽氣吧?」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歎道:「咱們已經守候了三天三夜;他若真沒咽氣,總該有點動靜才對,怎會冷冰冰氣息全無?孩子,別胡思亂想啦!早些掩埋了他,咱們也好回去了。」

  先前的聲音卻道:「不!讓我再仔細看看,只怕當真還是活的。」語聲中,坑沿邊忽地探出一張十五六歲少年的面龐。

  四目相觸,那少年一聲歡呼,叫道:「爹!你快看,他眼睛都睜開了呢!」

  「真有這種事?讓爹來看看。」坑邊再現一人,卻是個蓬頭垢面的老頭兒。

  江濤長籲一聲,緩緩道:「老人家,我……我……」

  那老頭兒雙目一亮,急忙沉聲道:「天賜,快下去背他上來。」

  名叫「天賜」的少年拋了石鏟,翻身躍落坑中;俯腰抱住江濤頸部和腿部,一長身,飛出坑外。江濤運目四顧,才發現置身處仍是懸崖下那片幽谷。土坑左側,站著一個滿面污垢的獨腿老人;右側卻是一座新墳,墳前墓碑上,赫然刻著:「碧目仙翁顏光甫之墓」。

  那獨腿老人亂髮蓬鬆,看年紀,大約已有六七十歲,脅下挾著一支木制丁拐;一雙環眼開閱之間炯炯有光,分明是位內功頗具火候的武林人物。

  第八十六章 身世之謎

  獨腿老人探手一搭江濤腕脈,臉上忽視驚詫之色,向少年揮揮手,道:「先帶他回洞裡再說。」少年抱起江濤,展步如飛,片刻間,來到石壁之下。輕輕一頓足,掠升丈許;腳尖一點石壁,身軀一縮,鑽進一個十分隱蔽難見的石洞內。

  石洞口離地近丈,一人洞口,卻斜伸向下,形如鼠巢一般。洞內頗寬,設著整齊的石床石凳。最難得的,壁間還有一盞石碗油燈,散發出昏黃的光芒。少年把江濤安置在石床上,暗影一閃,那獨腿老人也緊隨而入。

  江濤呻吟道:「水!請給我一杯水……」少年忙欲取水,卻被獨腿老人攔住,道:「他傷勢很重,飲水容易失血,讓他熬著些;你先去把治傷用的藥草技些回來。」

  少年去後,獨腿老人驕指疾落,閉住江濤肩背穴道,然後沉聲說道:「我有一句話,本不該現在問你;但此事關係甚大,假如不弄明白,我無法替你治傷。希望你能據實回答,萬勿隱瞞。」

  江濤吃力地點點頭,道:「多承前輩相救之恩,前輩有話,盡請詢問,我……」

  獨腿老人截口道:「你不用謝我,咱們並沒有救你,是你自己福命大,鬼使神差竟跌落在咱們爺子捕鳥用的藤網上。剛才你若是再晚片刻清醒,咱們也已經把你活埋了。」語聲微頓,接著,神情凝重地問道:「告訴我實話,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江濤緩緩答道:「我姓江,名叫江濤;長江大河的江,波濤的濤。」

  獨腿老人面色一懈.微微頷首,又問道:「你和天龍門有何淵源?」

  江濤一驚,暗想:「你怎麼知道?」口中道:「在下因緣僥倖,現掌天龍門戶!」

  獨腿老人微微一震,雙目透射出驚詫之色,追問道:「你是說……你這般年紀,竟是一派掌門之尊?」江濤苦笑道:「我說過了,純因奇緣僥倖而已……」

  獨腿老人連忙站起身來,抱拳躬身道:「在於穆忠,有眼無珠,殊多失禮。」

  江濤微訝道:「莫非前輩也是天龍門弟子?」

  獨腿老人穆忠恭敬地答道:「在下雖非天龍弟子,但論來卻與天龍門淵源頗深。因為在下的主人,曾受藝于天龍老人白老前輩。」

  江濤更訝,道:「貴上是何人?」

  穆忠臉上浮現出無比淒然之色,輕歎一聲,道:「家主人當年譽滿武林,曾與晉西紅五堡堡主,並稱『神創雙英」

  江濤猛可一驚,脫口道:「莫非是穆宇凡穆大俠?」

  穆忠點點頭,道:「家主人名諱,正是上字下凡。」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雙手捧置床沿,又道:「少俠既為天龍掌門,亦即家主人師門尊長,請恕穆忠無禮。如今疑慮已消,少俠盡請安心調養傷勢吧。」

  江濤問道:「這包中是什麼東西?」

  穆忠尷尬一笑,道:「包裹中,乃少俠隨身之物。咱們因見少俠氣息斷絕三日,誤以為俠駕已逝,故將遺物取出;其中有血衣一件和天龍玉符,所以引起咱們的猜測。」

  正說著,少年已捧著一大把草根回到洞中。穆忠接過草根,從中選出十餘種,用口嚼爛調成糊狀;又準備一盆清水,含笑道:「此地別無藥物,但這些草根對治療外傷卻具奇效;只是敷藥時難免有些疼痛,少俠可要忍著點。」江濤心裡正想著「神劍雙英」穆字凡的事,早已忘了背上傷勢,漫應道:「多謝穆老人家了。」

  穆忠命少年協助轉過江濤的身軀,使地俯臥床上;然後撕開背部衣衫,用清水洗淨傷口……待傷處血污洗去,穆忠突然目光一聚,仔細查看傷口許久,驚駭地問道:「少俠背上,從前曾受過傷嗎?」

  江濤道:「不錯,那是我尚未足歲的時候,被仇家砍傷的……」穆忠聽了,渾身一陣顫抖,急急又問道:「少俠怎知是被仇家所傷?那仇家又是誰?」

  江濤喟然道:「詳細情形,我也不甚瞭解。只知是幼年被人刀傷後,不知哪一個好心人,將我放在一隻木箱中順水飄流;後來遇義父搭救,才撿回一條性命……」

  穆忠顫聲又問道:「那麼,少俠懷中血衣,就是當時所著衣衫?」江濤不解其意,只好點頭稱是。穆忠又道:「這麼說,少俠並不姓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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