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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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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道:「有什麼好?俺要是叫你憨和尚,你可願意?」 一瓢大師仰面大笑,道:「憨者直也。莽莽紅塵,妄苦眾生,或為虛幻之名,或圖蠅頭之利;爾爭我奪,彼仍我詐。洶洶然如對仇灘,惶惶然如臥針氈,以致人海盡暴戾之氣,天下皆傾軋之行。似這等人,日存驚恐之心,夜有防疑之懼,雖錦衣美食,無能領受。實言之,不過行屍走肉而已。倘究其根源,皆因缺少一個『憨』字。如世人皆『憨』,利欲淡薄;萬物皆『憨』,和睦無欺。人人以誠相處,個個泰然立世,這大千世界豈不是一片祥和了麼?癡子!癡子!人欲『憨』而不可得,汝以『憨』而為恥;是誠『人在佛中不知佛』!汝何幸而具『憨』性,猶鄙之棄之,老袖深為惋惜浩歎。」 大牛聽了這一大篇「憨」理,恍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環眼連翻,道:「俺不懂這些之乎者也。反正人人都知道,那『憨』字是罵人的話。」 一瓢大師道:「世人皆濁汝獨清,世人皆醉汝獨醒,何樂而不為?」 大牛不懂,搖頭傻笑道:「你說啥,俺聽不懂。」 一瓢大師長歎一聲,道:「好一塊噗玉,可惜未經琢磨,慧根不顯,仍然只是一塊頑石而已。」話聲微微一頓,含笑問道:「大牛,你既然嫌天龍門未傳作絕世武功,可願意隨我和尚去做徒弟?不出十年,我包你武功蓋世,字內稱尊。你意下如何?」 大牛毫不遲疑便大搖其頭,道:「俺不去!」 一瓢大師覺得奇怪,此子居然不為所動。當下問道:「為什麼?」 大牛道:「格雖然不懂道理,還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俺既入了天龍門,這輩子是不能再另拜師爺了。」 一瓢大師肅然道:「假如我面求江少俠,而他也答應你由天龍門除名呢?」 大牛不悅地道:「這又不是做買賣,俺也不是貨物;少主答應俺也不肯答應。這樣要來送去的,你把俺當作什麼玩意了?」 一瓢大師神色一肅,額首道:「善哉斯言!看來老納不能辜負這天定緣份,藉此半日時光,成全了你吧。」說著,揚手一指,疾然點向大牛胸前。大牛辭不及防,渾身一震,穴道立被閉住,怒目叱道:「和尚,你要幹什麼?」 一瓢大師不答,舉手一招,大牛粗壯的身體如被大力接引,緩緩倒臥下來。老和尚十指交彈,轉瞬間,連點他全身一百零八處大穴;然後從懷中小心翼翼取出一隻玉盒。打開盒蓋,一陣異香撲鼻,盒中竟是一具四肢齊全、五官皆備的成形何首烏。那何首烏孕天地靈氣,初具人形的,少說也須數百年拿化,武林中人視為至寶;若待草化成服耳鼻口,其歲齡當在千年以上。 一瓢大師一手捏開大牛牙關,另一隻手虛空一抓一送。千年何首烏頓從玉盒內飛起,化作一道白線,直投入大牛喉中。緊接著,雙掌似雨點般遍拍全身。只見大牛胸腹遽起遽落,渾身汗出如雨;直過了將近一個半時辰,才漸漸汗收氣定,酣然睡去…… 第九十一章 能挨能打 月落星沉,一夜又盡。 第二天近午時分,一瓢大師忽然獨自出現在斷崖下,仰面叫道:「『時辰已到,老衲可以上來了嗎?」周剛等三人慌忙起身相迎,道:「大師請再稍候片刻。時辰雖然到了,但洞中迄未見動靜;少主行功只怕還沒有完畢哩!」 一瓢大師緩步來到洞口,側耳一聽,沉聲道:「三位施主好糊塗!若等到洞裡有動靜,江少俠也許已經力竭虛脫。如此緊急關頭,還不快些人洞助他一臂之力!」 周剛等聽了這話,猶目驚疑參半。忽然聽見洞裡傳來「砰」地一聲輕響,好像有人摔倒地上。三人齊感一震,不由自主返身奔進石洞。 穆忠單拐一舉,搶著掀開草簾;一望之下,臉色頓變!只見青兒.直挺挺仰臥草堆上,面色雖轉紅潤,猶自昏迷未醒。江濤左手仍然按在她頭頂「百會」穴上,右手卻無力地支撐著身後洞壁;滿頭大汗,身軀已搖搖欲倒。 其實,他已經力竭跌倒過一次;現在正掙扎著坐起來,強自運功苦撐,不肯撤回那只左掌。 周剛和姚健星同發一聲驚呼,雙雙掠身而上;各出一掌,分別搭在江濤後腰「志堂」穴上。合力運功,將己身真力注入江濤脈絡中。 穆忠無處施援,正惶恐間,卻聽一瓢大師低聲道:「麻煩去取一碗清水來。他體力未複,心神未澄,強自運功渡力;此時氣血已枯,不是這樣容易救得了的。」 穆忠點頭答應,取了一隻碗,飛身出洞。不一會,盛滿了一碗泉水回來。 一瓢大師從僧衣大油中掏出一隻小磁瓶,將瓶中淡綠色粉末,全部傾入碗內;用指調勻,連碗遞給穆忠,道:「幫幫忙,你端著這碗藥水準備好;看老油將他的左手移開時,立即給他灌下肚去。千萬要拿准時候,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穆忠連連點頭道:「知道了,大師請動手吧!」 一瓢大師凝神貫注,先用左手抵住周青青的額際;然後輕舒右手拇、中、食三指,虛扣江濤左腕脈門,低喝一聲:「送藥!」三指齊緊,猛可一帶。 說來令人難信,江濤左掌掌心和周青青腦門「百會」穴只不過按合在一起,其間並無實物相通;但一瓢大師移開江濤手掌時,卻聽得「嗤——」一聲輕響,就像一隻皮球被戳了一個洞,蓄氣泄出時的聲音一般。氣噓聲中,江濤身軀微震,仰面便倒。穆忠早已凝勢而待,急忙一扣他牙關,及時將藥汁灌了下去。 一瓢大師長長舒了一口氣,另取兩粒龍眼般大藥丸;一粒納入江濤口中,一粒塞進周青青櫻唇,搖頭笑道:「幸虧老油此次返藏,取得幾樣藥物;否則,今日真不堪設想。尤其江少俠,縱能保住性命,也絕非三五月內能夠復原的了。」 穆忠謝道:「援手厚恩,老奴謹代少主先致謝意。大師請移駕前洞休息,待少主醒來後,再行親自拜謝。」 一瓢大師注目道:「聽施主口氣,敢情是江少俠府上親人?」 穆忠躬身道:「在於穆忠,正是少主家奴。」 一瓢大師道:「前面上崗上那穆姓少年,他是施主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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