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鏽劍瘦馬 | 上頁 下頁
七二


  浮塵子只當沒聽見,繼續說道:「……貧道等一向恪守師訓,不到萬不得已,不願無故樹敵,何況他們人多勢眾,僅只周旋幾招,便抽身退走。但當咱們退至後山,卻無意間發覺有淩亂的足印,那足印似有女人在內,而另一雙男人足印淺而難辨,分明必是身負絕學的武林高手,業已下手奪去劍譜,非但奪去劍譜,更已將令師兄的幼嬰內眷盡都擄去……」

  唐百州似乎不信,冷冷道:「那還有誰?只有你們雜毛師兄弟三人,才當得高手二字。」

  浮塵子冷冷笑道:「多承閣下誇獎,不過,若是貧道等搶得先機,倒也犯不上作那累贅無益之事!咱們既然志在劍譜,只要劍譜到手,大可一劍一個,超度他們早登仙境,似可不必花費精神,將他婦孺帶走。」

  唐百州點頭道:「這也確是實話,你說得出,定然做得到。那麼,你們發覺這些足印,又知道足印關連著劍譜,豈有不躡蹤趕去,察一個水落石出的嗎?」

  浮塵子笑道:「正是這話,當時貧道等也有此意,無奈刁家寨的人就在近處,不久之後,又有東海二怪門下,也接踵而至,貧道等只得暫且退走,尋了一處山頭,等候這些逐臭之徒離去之後,再往原處循跡躡蹤。」

  唐百州恍然道:「啊!你們歇足那處山頭,就是我追人追丟了,第一次跟你們相遇的所在?」

  浮塵子答道:「一點也不錯,自從那夜經你這廝一陣胡攪,起初咱們疑心那奪書劫人的武林高手,就是你這混蛋……」

  唐百州罵道:「你才是混蛋!說得好端端的,你這王八蛋怎麼開口就罵人?」

  浮塵子咯咯笑道:「事後貧道等仔細計議,又似乎有些不像,瞧你這廝雖然劍法詭異,但也未必便是那焚屋傷人,奪走劍譜的絕頂高手。第二天,咱們繞道仍然回轉終南山,潛心研究茅屋後所留足印,最後才斷定梁承彥遺留內眷,果然是被人劫去荒山之中……」

  唐百州頓時一驚,插口道:「你們從什麼斷定我師嫂和侄女的去向?」

  浮塵于冷冷道:「咱們見那遺留的足印,僅只一男一女,男的似乎擁有一身超凡武功,而女的卻落腳沉重,顯見並不會武。況且,那茅屋中也只有一具燒得焦枯的男屍,並未發現內眷遺骸。」

  唐百州道:「那也不見得就能證明她們是被人劫持而去呀?」

  浮塵子道:「只憑這些,自然不足證實那梁承彥妻小下落,但咱們還有最有力的證據,足證梁承彥所留遺孤,是被人劫持而去……」

  唐百州急忙叫道:「是什麼證明?快說,快說!」

  浮塵子此時反而故作神秘,淡淡一笑,小孔裡的眼睛眨了幾眨,笑道:「那就是你今天一心要搶奪到手的『靈蛇劍譜』……」

  唐百州聽了越發不解,叱道:「胡說,『靈蛇劍譜』怎能證明我師兄遺屬系被人劫持而去?這兩件事風馬牛不相干,你是準備拿來搪塞我?」

  浮塵子咯咯笑道:「你何用如此著急?貧道既然如此說,自然必會說明,那日咱們循跡追蹤,越過山后,卻在無意之間,發覺這『靈蛇劍譜』,散落在荒山野道之側,盒蓋已開,劍譜散落在地上……」

  唐百州聽到這裡,心中半信半疑,神情極是緊張,禁不住張口吐了一口氣,訝道:「啊!」

  浮塵子笑道:「你不要驚訝,當時貧道師兄弟見到這武林中夢寐以求的劍譜,竟然會散落在荒山之中,其驚訝之情,比你更甚,但事實俱在,劍譜又絲毫不偽,卻不由得咱們不信,仔細推敲,才知必是那梁某人的遺孤在被人劫持之際,為了不願劍譜落人人手,才不得已棄置在途中,這一點,從那些淩亂的足印不難看出。」說到這裡,他略為一頓,又道:「當時貧道師兄弟三人,平空獲得這部稀世之珍的劍譜,真是疑真疑幻,如癡如醉,幾經商榷,這才斷言所獲不偽,連夜趕返貢噶山來,將劍諧面呈掌門師尊,那時候,真連他老人家也可說是喜出望外……」

  唐百州聽他娓娓敘說得書經過,心裡也是半信半疑,時喜時悲,接口罵道:「好個貪心無厭的老雜毛,你且慢喜出望外,老唐今天既然找上你這青陽宮,少不得叫你哭也哭不出來,你還喜什麼?」

  浮塵子在外面沉聲喝道:「你這廝原來如此狡猾,貧道以實情相告,其意在告訴你,令師兄系遭他人毒手,並非青陽派所為。而那『靈蛇劍譜』雖然落在青陽宮中,卻也不是咱們得自令師兄之手,荒山散失之物,人人得而取之。你要報仇雪恨自有你應付的對手,咱們青陽派和你素無過節,家師且不究你等擅自闖山傷人之罪,只欲借用劍譜一年,這真是天高地厚的宏量,你這廝不要不識好歹,自取殺身之禍。」

  唐百州怒氣填膺,喝道:「放屁,任何東西可以撿,這堂堂『靈蛇劍譜』,乃天下武林同道景仰欽羨之物,哪有被你們從亂山中撿來的道理?你要唐某人相信,除非再照原樣給我去再撿一部『靈蛇劍譜』來,否則,我總找你們青陽宮算帳。咱們別多說,多說了費精神。」

  浮塵子費了半天口舌,誰知唐百州竟是個不透氣的傢伙,聞言也勃然怒道:「姓唐的,貧道向你諄諄告誡,乃受掌門師尊德諭,並未畏懼你什麼!你不要得臉賣乖,仗著你那兩個丫頭了得,就蔑視我們青陽宮沒有制你的辦法嗎?」

  二人一對一答,正說到此處,突聽鐵門外傳來幾聲慘叫,接著,腳步聲零亂奔至,仿佛是衛靈子的嗓音在叫道:「大師兄,不好了,那兩個丫頭無人能擋,現在已經闖進經堂,師父親自出手,已經截她們不住……」

  唐百州聽了這話,心中大喜,暗忖:只要她們未被機關困住,老唐就算再受些罪,也是值得。他方在自得,浮塵子已經惡狠狠在鐵門外喝道:「姓唐的,咱們青陽派與你何怨何仇?難道你存心弄個不爛不休?那兩個丫頭,你去不去制止?」

  唐百州笑道:「你們把我老大爺關在這鐵箱子裡,我縱有制止她們之心,也歉難出力報效!」

  浮塵子道:「你如願貧道适才所說,彼此不傷和氣,貧道自然啟門放你出來。」

  唐百州這一來可神氣啦,放聲哈哈大笑,道:「雜毛,實對你說,任你有千般花言,萬種巧語,今夜之事,除非你們交出『靈蛇劍譜』來,實難善罷!」

  浮塵子聽了怒道:「姓唐的這是你逼道爺走上絕路,彼此同歸於盡,你就別怨青陽派手段太辣了!」

  說罷,門上小孔倏然封閉,耳旁軋軋機聲又起,但這一次卻不再是房屋旋轉,而是頂上屋頂和腳下地板全都向中央擠壓,隨著機聲,房中空間漸漸縮小,不過多久,唐百州已能伸手摸著屋頂,不禁大駭,心道:這可如何是好?不能設法出困,再等片刻,豈不就要壓成肉餅?」

  他正自思忖,瞬息間,房頂與地面的距離已減至五六尺,唐百州業已無法直立,只得盤膝坐下,心中盡在祝禱,老天,老天,你就算要了我唐百州的命,千萬也保佑小絹小翠兩個姑娘,保佑她們奪得劍譜,天明之前,能救回傅小保我那不成材的徒兒!

  軋軋機聲不歇,再過片刻,連坐也無法直坐,唐百州只好仰面躺下,口裡祝禱道:「老天,老天,你就算要弄死我,何苦又叫我受這種活罪?似這麼壓得扁扁的,叫我那徒弟怎好做這種扁棺材?若是定做,豈不又被棺材店老闆敲竹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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