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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小娟笑著接了劍,道:「多謝唐大俠關懷借劍盛情,婢子敬此拜授。」懸好鏽劍,襝衽為禮,轉身覓路落向穀底。

  唐百州直到望不見小絹背影,方才籲了一口氣,搖搖頭,自語道,「難得這麼個知事識禮的好姑娘,虧得古若英是怎麼調教出來的!」

  感歎一陣,再看看傅小保,見他沉沉入睡,已無負傷中毒的現象,劍眉微剔,長目輕合,隆准方口,俊秀之態畢露,英爽之姿宛然,不禁心中大慰。忖道:得此佳徒,再加上那麼兩個可人兒的媳婦,這人生夫複何求?他越看越喜,逕自展顏笑了起來。

  又過了盞茶之久,小保已悠悠醒來,睜眼向四周看看,訝然問道:「唐大俠,我可是還在夢中……」

  唐百州把臉色一沉,道:「沒規沒矩的,跟師父哪有你呀我呀的?該打!」

  傅小保突然一楞,好一會才會過這意思來,喜得撲翻在地,叩頭道:「師父,師父!你老人家收了我啦?」

  唐百州笑道:「收是收了,但師父要問你,以後還敢畫圖亂貼字條挑撥辱駡師父不敢?」

  傅小保記起在「高觀場」的往事,忍不住也笑起來,慌忙叩頭,道:「弟子再也不敢了,求你老人家別再放在心上吧!」

  唐百州又把臉色一沉,道:「既入我門,須知我門中不許叩頭的規矩,還不快些起來?」

  傅小保忙應著起身,爺兒倆談說一陣,傅小保便問起二女去向,待唐百州說出她們為了尋覓鬼手蕭林屍體,先後向谷中落去。傅小保大驚,道:「那麼,咱們也得趕快隨後下去,別叫她們輕身涉險,那可太對不起人家。」

  唐百州笑道:「你倒蒙在鼓裡,她們武功,連為師的尚且望塵莫及,何須你替她們擔心,不過,反正咱們留此無事,你既已毒去醒來,可覺得有無內傷,身體還虛弱否?穀底上下甚難,你自忖體力可能負荷?」

  傅小保一心只急二女涉險,雖明知自己被鬼手蕭林掌力震傷內腑,此時尚未復原,但強嘴應道:「不礙事的,師父,咱們這就動身吧!」

  唐百州含笑起身,師徒二人正要覓路下谷中去尋小絹、小翠,誰知方才轉身,卻不約而同面露驚詫之色,一齊止步。

  原來就在他們要向嶺下走去的數丈外小道之上,正一字兒排開了七八名武林人物,各提長劍,橫身攔路。

  這批人他們師徒沒有不識的,敢情那正是「蛇形門」掌門人刁人傑和霍昆,率領著「巴山雙毒」刁天義和刁淑嫻兄妹以及「黃衣喇嘛」兀突柯等方外高手。

  傅小保見了從前的義父,心裡總有些疙瘩,默然垂首,甚是尷尬,唐百州本不怕這夥人物,但如今自己兩手空空,又要護著徒兒,禁不住也微微有些膽寒。但他心知此時只要略露怯態,刁人傑等必然一擁而上,那時可不好應付,只得強自鎮定,含笑拱手,道:「各位親朋好友,幸會呀幸會!聽說諸位二次去人家青陽宮,都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咱們無論怎麼說,彼此總是親戚,因此,我替諸位小小出了一口氣,諸位瞧,青陽宮的火頭還沒全熄呢!嘻嘻!」

  他說這些話,不外想以自己大鬧「青陽宮」的戰果向刁人傑示威,使他們不敢亂動,以備覓機脫身。

  那知刁人傑聽了,鼻孔裡冷冷「哼」了一聲,道:「姓唐的,別不要臉,自己貼金,自吹自擂了,你當咱們不知道?若非那兩個女的,再有十個唐瞎子,只怕也離不開青陽宮了吧?」

  唐百州一怔,忖道:敢情這些老小子全看見了?連忙嘿嘿又笑道:「不是姓唐的對著諸位的嘴巴吹牛皮,諸位在青陽宮中那副吃癟相,姓唐的至今想起來尚覺好笑,那兩位姑娘,乃唐某手下大將,已經將青陽宮險些翻了身,哪還需著我一代大俠出手……」

  他還想再吹下去,但刁人傑早已不耐多聽,大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叱道:「住口,咱們一切目睹,誰耐煩聽你瞎吹!現在廢話少說,刁家寨放火騷擾之罪,今日須得一併結算,劫持叛徒,也得好好清理清理,姓唐的,你今天只難逃公道。」

  唐百州依然鎮靜的笑道:「嘿嘿!我原本沒準備逃什麼公道,既然諸位不顧親誼,姓唐的說不得只好再開殺戒了。」

  「蛇形門」眾人聽得這話,俱都一震,皆因在場諸人,可說不是吃過唐百州的虧,便是眼見過唐百州的玄妙劍術,如今雖說欺他人單勢孤,手中無劍,但要硬碰硬撞,殊難料鹿死誰手。何況眾人兩次強攻「青陽宮」不逞,心裡上未免氣餒,一聽唐百州要開「殺戒」,登時心裡有些虛,刁人傑環顧身側眾人一眼,略作沉吟,便道:「姓唐的,咱們蛇咱們與你素無過節,如今更不願欺你人單勢孤,倚多為勝,只要你肯將那一部靈蛇劍譜交出來,你我非但無仇,更願將大巴山焚屋劫徒之事,一筆勾消,彼此作個朋友,不知你以為如何?」

  霍昆接口說道:「咱們也知你那劍譜被鬼手蕭林奪去,此時並不在你身邊,但只要你肯以劍譜相讓,咱們不單前仇盡釋,並願助你尋覓你那師兄遺眷下落,蛇形門弟子遍佈天下,一旦總寨飛令傳諭,豈不比你獨自盲目追尋方便許多?再說,刁兄掌理蛇形一門,廣結天下英豪,唐兄如肯加盟蛇形門中,想來刁兄定會竭誠歡迎的。」

  唐百州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這法兒敢情妙得緊,但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卻不知刁兄霍兄可肯俯允麼?」

  霍昆大喜,心想如能說動這姓唐的加盟蛇形門,只怕更勝「靈蛇劍譜」百倍,忙道:「唐兄有何條件,但請明言不妨,咱們刁兄求才若渴,當必能使唐兄得償所願。」

  唐百州笑道:「說出來其實也算不得什麼條件,咱姓唐的素來不願受人指使,不甘屈居人下,要我加盟蛇形門不難,最好能叫刁人傑把掌門人的地位讓給唐某過過癮,你既說刁人傑求才若渴,這點小意思,他想必是一定同意的?」

  刁人傑一聽此話,心裡好生不悅,但他不願形諸表面,致失他一代宗匠的風度,雖是不快,卻隱忍著未作表示。其中只有刁淑嫻最是瞭解這唐百州向來不說人話,心知他必是又存心想占什麼便宜,忙低聲向霍昆道:「霍伯伯,別聽他鬼扯,這傢伙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要動手就快,不要盡和他耗費時間。」

  無奈霍昆此時一心要以口才說服唐百州,以顯自己才能,聞言僅只略一點頭,輕輕「唔」了一聲,轉面仍然含笑向唐百州道:「唐兄真是風趣得很,掌門之位,雖不能輕易授讓,但在下敢以人格擔保,倘若唐兄肯允加盟,刁兄自必以上賓相待,斷不致有失禮之處。」

  他一心一意委曲求全,要說服唐百州,但豈知唐百州乃因此時人單勢孤,赤手空拳,故才盡和他閒扯耗費時間,只等小絹、小翠轉來,那時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呢!

  唐百州心存不善,聞言突然臉色一沉道:「不行,除了掌門人這位置,其他的我一概不幹,上賓有什麼稀罕,你霍昆可說是蛇形門的上賓了?但放在他師叔諶度才那老鬼眼中,你還不是一毛錢不值?」

  霍昆突聽這句話,禁不住滿臉通紅,思起前情,當真是又羞又愧,又恨又憤,低垂腦袋,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刁淑嫻見唐百州竟然語含挑撥,反將霍昆說得帶憤含羞,登時大怒,一拔長劍,欺身竄上四五步,戟指著唐百州罵道:「姓唐的,少逞利口胡說八道,我爹爹對霍伯伯何等敬仰,諶叔公更是依為肱股,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存心挑撥霍伯伯與咱們刁家寨的感情?」

  唐百州嘿嘿笑道:「旁人能以這些話來責我,你是我老婆,怎麼倒反而向著娘家,莫非你……」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早把刁淑嫻氣了個粉面緋紅,嬌叱一聲:「匹夫住口!」振腕揮劍直上,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一劍把唐百州砍做兩段。

  刁天義見妹子出手,振臂大呼,招籲著黃衣喇嘛兀突柯等一湧而上,刹時將唐百州和傅小保困在核心,各種兵刃紛紛齊上,雨點般向二人身上要害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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