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高庸 > 血影人 | 上頁 下頁


  誰知就在他游目四顧,找不到一條死的方法,卻突然發現不遠處一塊大石上,黑忽忽地堆了一堆東西,大石上也鋪上了厚厚一層雪,這堆黑色東西放在上面越加顯得清晰,天雖然暗了,但淡淡月光映在雪上,仍然能使人看得見周圍一丈以內的東西,秦玉好奇地爬了過去,撐起身來,見那原來是一堆放著七個圓圓的東西,下面四個,上面三個,安放得十分整齊。

  這荒山上哪來人放上這些東西呢?一個個又黑又圓的似有桃子般大小,秦玉以為定是能吃的,伸手就拿起一個。

  當他湊近面前一看,直把他嚇得丟手不迭,那是個什麼吃食之物,原個竟是個經過濃縮以後,特別泡制的乾屍人頭。

  那人頭宛若玩偶,眉限五官,清晰可辨,除了比普通人頭小得多,並且全是烏黑色之外,簡直就是一顆從頸子上砍下來的人頭一般無二,秦玉被這一驚,倒暫時忘了饑餓,回目四顧,但見夜風習習,益增恐怖,他本能地攀上一棵大樹,渾身戰慄地躲在上面,兩排牙齒不住地捉對兒廝打,他忖道:「糟了,神仙沒有遇著,一定碰見鬼了,這鬼吃了人,還把頭弄幹了放在這裡,看來我今夜定然要死在它手中,明天夜裡,應該有八個人頭排在那裡才對了。」

  他雖然想死,卻不願被鬼吃去,左思右慮,又不敢逃,又不敢出聲,猛然間他想起:不對,鬼把這七顆人頭整整齊齊排在這裡,現在被我弄掉了一顆在雪地上,等會一定要被它發覺,我還是趁它沒有來,趕快再替它放回原處才好。

  秦玉正準備下樹拾回那顆人頭,卻倏地聽見嶺下傳上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夜又中靜,這腳步聲聽得十分清楚,而且聽起來還不止一個人。秦玉縮回已經伸出的腿,輕輕地退靠在樹下,兩隻手抱得樹幹緊緊的,連大聲也不敢出一口。

  不一刻工夫,果然從嶺下飛快地翻上來兩條黑影,一前一後,霎時停在峰頂平場上,月光之下尚不難辨認乃是兩個渾身勁裝,背負長劍的中年漢子。這兩人停身峰頂,各用灼灼目光向四下裡掃了一眼,其中一個較高一些的低聲說道:「兄弟,莫不是咱們走了眼,撲了這個空不成?」

  另一個較矮的道:「不會,就算是傳言不實

  昨日淩晨咱們還親見紫氣迷漫,這如何假得了……」

  他正說著活,突然「咦」了一聲,肩頭一晃,人已到了那塊大石旁邊,抬手叫那先前開口的人,道:「大哥,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年紀大些的也縱身躍到石旁,低頭向石上一看,急忙一擺手拉住他兄弟,一連後退了三四步,驚道:「不好,這是乾屍人頭,千萬碰不得的!」

  那年紀小一些的卻不明白,問道:「什麼,乾屍人頭?你是說那老魔頭也在附近麼?江湖傳言,不是說他早已死了嗎?」

  年長的道:「傳言說是傳言!這一堆七顆乾屍人頭正是老魔頭的標記,如何假得了,咱們快退!」

  另一個又道:「不對不對!那石上明明只有六顆,不是七顆,難道是另有其人?」

  那年長的用手向雪地上一指,急道:「不好了,那不是一顆嗎?誰已經動了那老魔頭的記號,咱們再不走,禍事不遠!」

  秦玉在樹上聽得心驚膽裂,眨眼之間,那兩個中年漢子還沒有來得及轉身退走,就聽得山嶺下突然響起一片梟鳥似的桀桀桀怪笑之聲,那笑音在夜裡激蕩,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秦玉險一些從樹上滾了下來。

  那石邊兄弟二人連忙霍地翻身逆轉,並肩而立,凝神注視著嶺下,因為他們心裡知道,只要怪笑一起,那魔頭眨眼即至,要躲要逃都來不及了。

  果然那一遍笑聲未落,黑影一閃,峰項上已多了一個長髮披肩,骨瘦如柴,一身黑色長衫的老頭兒,這老頭兒身形已足夠怪,那一張臉孔更是令人生畏,只見他兩眉倒掛,足有尺許,鷹鼻大口,臉上除了皮和骨,半點肉也不見,嘴上都沒有鬍鬚,兩隻眼僅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眶,除卻開合之間有精光閃射之外,就沒有看見有眼珠子,滿頭亂髮披著,長袖齊膝,卻沒見兩手是個什麼難看樣子。

  他這裡才一停身,這兩個背劍的巳經一齊躬身施禮,抱拳說道:「來的莫非是褚老前輩?在下朱懷德、朱懷恩兄弟偶經此處,不想卻冒犯了前輩的虎駕,這裡謝罪,謝罪!」

  這老頭兒聽了,又是一陣桀桀怪笑,半天才尖聲怪氣地說道:「哦!我當是誰,原來還是頂頂大名的冀北雙俠賢昆仲,失敬得很!」

  朱氏兄弟連稱:「不敢,不敢。」

  老頭兒陡地笑聲一斂,臉色一沉,喝道:「但老朽可要斗膽問一句,二位遠來這荒山僻野,是否也志在天殘上人那一部遺書麼?」

  朱氏兄弟中的老大朱懷德答道:「在下兄弟也是聞人說起,不才專程來此一探,不瞞褚老前輩說,倒是有意欲一睹這奇書秘奧,但在下兄弟卻不知老前輩已設標記守候此峰,以致多有冒犯,難不成老前輩也是欲得天殘上人所遺故書麼?」

  老頭兒忽然厲聲道:「異珍奇寶,唯有德者居之,你們冀北雙俠,也敢妄生這份貪念麼?老朽平生有一個不成文的陋規,誰動了老朽的七頭標記,無異面唾老朽,二位既專程而來,又將老朽標記損壞,必定有意要與老朽一較,我老頭兒要不捨命相陪,二位還道姓褚的徒具虛名,枉招恥笑了。」

  說著,也未見他晃肩彎腰,大袖一揮,一個身子已經直欺到朱氏雙俠面前,右臂一探,竟向朱懷恩肩頭抓來。

  朱氏雙使不約而同向後躍退了七尺遠,朱懷恩晃肩擰腰堪堪將這一抓躲過,剛叫得一聲「褚老前輩,你……」那老頭兒勢不稍緩,冷笑一聲,如影隨形,二次揮袖,遙對著朱懷德前胸「華蓋」穴卷到。

  二人見這魔頭形同瘋狂,不待他人分說,竟以快捷狠毒的招術欲將二人立斃掌下,也不禁既驚且怒,雙俠再次暴退閃過,「嗆嗆」連響,各各翻腕由背上撤出長劍,一東一西,緊守門戶。老頭兒這才哈哈大笑道:「對呀!早該亮傢伙啦,今天老朽倒要試試你們冀北雙俠究竟有些什麼驚人藝業。」

  朱懷德連忙趁這喘息的機會大聲說道:「褚老前輩,你老人家這七頭標記實非在下兄弟移動,老前輩還請三思。」

  那老頭兒怎肯聽信,冷哼一聲:「大丈夫敢作敢當,還推諉什麼!」

  說著,兩隻大袖一抖一收,陡地露出一雙黑黝黝的手掌來,那雙手掌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但見它烏油黑亮,尤如生鐵鑄成,十指如鉤,一根根發黑的指甲,就像十柄鋒利的精鋼匕首,褚老頭兒從喉嚨裡發出一降低沉的寒笑,斜睨著冀北雙俠,說道:「這叫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二人貪念一起,明年今日就是你等周年,可怨不得老朽心狠手辣了。」

  朱氏兄弟猝見了他這一雙烏黑手掌,早嚇得面如土色,心知生死存亡,頃刻之間,老大朱懷德緊了緊手中長劍,用目光暗示了朱懷恩一眼,二人心意早通,各自一咬牙,喝了聲:「老前輩如此相逼,恕在下等要放肆了!」

  兩支劍陡地一分,各各換步晃身,一左一右搶先出手,遙攻老魔頭的兩肋,劍氣森森,寒冷徹骨,刹時將老魔頭全身均籠罩在一片劍花之下,威勢也非同小可,但老魔頭哪將他們放在眼中,倏地仰天厲嘯一聲,雙臂揮舞,就聽得「當,當,當」連響,竟然不避不讓,用一雙肉臂硬接了朱氏雙俠兩支劍身,將這左右夾擊掃數封在門戶外。

  朱氏兄弟只知他這烏黑的十指煉過「白骨爪」,可以不畏刀劍,隔空傷人,卻沒料到他竟連雙臂全都跟銅鑄鐵打的一般,一著未防,險些被他將長劍震脫出手,不覺心下大駭,忙不迭各向後躍退了七八尺,檢視手中長劍,見兩支劍的鋒刃都已倒卷震缺,而老魔頭的雙臂都分毫未損,這怎不令他們三魂少二,七魄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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