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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魯慶略作沉思,又問:「你不會騙我吧?要是你走了之後,他仍然醒不過來,我可到那裡去找你?」

  百毒叟突的面一寒,道:「這是什麼話,我堂堂百毒叟宋笠,在江湖上大小還有點虛名,難道會誑你一個後輩孩子麼?」

  魯慶這才吃驚道:「啊呀!你就是百毒叟?大雪山的百毒叟宋笠?」

  他現在才知道後梅了,宋笠的武功,別說是他,就是他師父空空大師,也難以抗衡,虧他這初生之犢不怕虎,居然和宋笠過招出手,一點也沒有含糊!

  從現在起,他才是真正服了,俗話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魯慶的師父空空大師平時在言談之中,提到當今最纏不得的人物,除了呂梁山的乾屍魔君、秦嶺仙霞宮的摩雲上人,就要算大雪山的百毒叟宋笠了,至於「閻王帖子」左賓等,原只不過近年崛起的人物,並不是頂尖的有名前輩人物。

  魯慶說道:「既然你就是宋老前輩,相信你不至於騙我,不過,那搶去九龍玉杯的人,現在何處,我也不知道,我僅僅知道他是一個瞎子模樣,扮成算命先生,有一個叫化子老和他在一起……」

  宋笠沒等他說完,搶著問:「是不是閻王帖子左賓?」

  魯慶連連點頭,道:「正是姓左的。」

  百毒叟倏的仰天桀桀一陣怪笑,那笑聲尖銳利人,宛若狼嗥梟鳴,蕩人心弦,笑罷說道:「久聞左賓聲名遠播,連我長住邊塞亦有個耳聞,這一次真乃太巧,倒由那玉杯之事,會會高人,難得難得。」

  他自言自語一陣,又向魯慶追詢左賓武功及去向,魯慶一一告訴了他,他聽罷冷笑連聲,道:「這麼說來,此刻那左賓必然尚在新樂了?」

  魯慶說道:「今夜我是明明見他離開福隆客棧,並且和那化子約好,要在什麼老地方睡一覺等他,看來一定還在城裡。」

  宋笠叫道:「好!我馬上便去找他!」

  說著,身形向後一退,霍地轉身,頓足揮袖,整個身體猶如箭矢電射般投向小山下,眨眼之間,業已消失在蒼蒼夜色之中。

  魯慶呆呆著著百毒叟遠去的身影,自己摸了摸曾被卸折的左臂,隱隱尚有些疼痛,輕輕自語道:「唉!為了一隻杯子,這兩個魔頭真不知會鹿死誰手呢!」

  他黯然神傷一陣,又低頭跪在鄭雄風身側,緩緩替他推宮活血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鄭雄鳳仍是昏迷不醒,東方天際,已經泛起魚肚色,轉眼就要天明了。

  魯慶無法排除雜念,福隆客棧中顧玄同的生死,雖然也是他惦念的,但如今他師兄弟自顧不暇,拯救師兄總比護衛別人重要,更何況在這許多高手環伺之下,師叔沒見到,柳媚被人生生擄去,師兄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單憑自己這麼一點點螢火蠅光,連替別人填牙墊腳都不夠!

  他孤獨地立在小山頭上,凝視天際,心頭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悵惘,說實話,他有些悄悄地怨起他們的師父空空大師起來,唉!他為什麼不能親自來一趟,或者教給自己幾種神奇些的武功呢?讓自己除了挨打之外,也有還還手的力量那該多好!

  他綽立山巔,想得神往,如醉如癡,也忘了晨露浸透了衣衫,寒露凝住了心房,好久好久,還沒有從遼闊的意境中醒悟過來。

  驀然間,一陣急遽的馬蹄聲把他從幻想中驚覺,他連忙回顧,果見大道飛馳來一匹白馬,那馬兒撥開四蹄,奔走如風,魯慶借著晨光,隱約望見那馬背上一前一後坐著男女二人。

  魯慶只當是什麼情侶早游,也許夫妻早起趕路,望了一眼,也沒有太注意,又跪在鄭雄風身側替他緩緩推拿起來。

  約莫過了一會,那馬蹄聲業已迫近,空際中還傳來陣陣銀鈴似的笑聲。

  笑聲蕩漾在清晨特別寧靜的空中,魯慶聽得心裡猛一動,咦!

  這笑聲好耳熟!

  他連忙掉頭回顧,適巧那白馬馳近小山,相距不過數十丈,此時天色已明,曙光耀射之下,那馬上女郎可不正是柳媚嗎?

  魯慶又喜又氣,因為他也同時看清楚了,坐在柳媚身後的,卻是連敗群雄,掌傷秦仲,擄走柳媚的那一個狂妄無比,目中無人的少年。

  他奇怪柳媚怎會同那人一騎雙跨,相偎相依,而且還那麼喜笑顏開的。

  難道說師妹會愛上這狂妄的仇人嗎?如果不是愛,她怎會和人家這麼親蜜?

  他氣憤地掉開頭,不想理睬這變了節的師妹。

  馬蹄聲刹時掩過小山,疾馳而過,馬上的笑聲依舊,笑得是那麼開朗和嬌媚,就像一個新婚的妻子,偎在丈夫的懷裡時一樣。

  魯慶迷惑地又回頭偷窺那馬上儷影,見柳媚橫坐在鞍前,不時回眸和那少年指指點點,滿面春風。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狀如死屍的大師兄鄭雄風,突然一躍而起,從懷裡摸出本門特務傳訊用的七彩煙筒來。

  這煙筒內蓄火藥,不需火引,迎風一幌,立時暴射開一朵絢麗無比的彩色煙幕來,要是在黑夜,還要美麗十分,魯慶晃燃煙筒,恨恨地向地上一擲,心說:看你還有同門之誼沒有?

  彩色彌漫小山頂,映得鄭雄風紫金色的臉上,也泛起無數瑰麗的色彩,然而,馬蹄聲漸行漸遠,顯然這煙筒並未引起歡笑中人兒的注意。

  魯慶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羞辱之感,這難用更勝於被百毒叟使用錯骨分筋的手法折磨,他滿眶是氣憤的淚水,但卻咬牙強忍,不使它滴落下來。

  鄭雄風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魯慶推拿的手掌已經微微發酸了,他不自主的停了手,望著師兄那是無表情的面孔,自言自語說道:「大師兄,咱們多傻,千里奔波,替他人白耽了多少心事,師妹被擒,連師叔在內,誰不為她心急如焚呢?不相干的秦家兄弟,也為她受了那麼重的掌傷,可是,咱們白費了力不怨,人家白負了傷也不冤,她卻偎在仇人懷裡,笑得如像……唉!

  師父只喜歡她,他老人家何曾知道她是一個見異思遷,只知望高樹上爬的人呢?如果師父他老人家現在這裡,親眼看到剛才的情景,他還會要這個形同叛逆的徒兒麼?」

  他自言自語一陣,似乎發洩了不少心裡積忿,又突然「噗嗤」笑出聲來,道:「我這個人也真是,咱們顧咱們的,管她幹什麼呢?她是個女孩子家,女孩兒的心事是最難捉摸的,你不見她在清風店那片廣場上還把那小子罵得狗血噴頭哩!誰知她現在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咱們別操這份心吧,你快些養好傷,咱們尋著師叔,該回天目山,或跟著顧府的人繼續跑,師叔總會有一個決定的,對不對?」

  他這兒正在自問自答,忘其所以,猛然間,耳朵裡又聽見一陣急迫的馬蹄聲響。

  他霍地站起,抹了抹眼睛,望望山下,奇怪,那匹白馬又兜回來了,馬上只有一個人,那是柳媚,另外那少年卻在步行跟著,但其行如飛,並不比馬兒跑得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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