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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他一直隱忍,輕易不敢一試,私下裡真氣業已運集十二成以上,只待機會一到,奮力一逞。

  果然,左賓一時得意,放聲大笑,這一笑,內力略散,手上微微稍松,秦玉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時機,猛地施展「增肌縮骨」功力,陡然吸氣貫勁,一條左臂,登時短了六寸,粗細暴漲一倍以上,將左賓手指向外一掙。

  左賓立地警覺,大吼一聲,右掌握住秦玉「曲池」穴處突然一加力,同時左手青竹枝攔腰疾掃,想把秦玉先行擊傷。

  但秦玉生死存亡,在此一舉,那左臂一縮一脹,將被制穴道處松得一松,接著閃電般吐氣縮骨,左臂登時又複了原樣,就在這一脹一縮之際,以最迅捷無比的手法,猛然抽臂,竟然脫出左賓的掌握。

  好秦玉,「增肌縮骨」掙脫了左賓右手,格格一笑,疾退兩步,一抄手,又握住了青竹杖杖頭。

  左賓此時大驚失色,一聲怒吼,奮力奪杖,兩人略一較為,一根青竹枝「哢嚓」一聲響,從中折斷。

  秦玉喝道:「瞎子,這一下姓秦的要叫你嘗嘗利害了。」

  說著,拋了手中杖頭,矮身蓄勁,刹時臉上滿布一片血紅,連頸脖、手掌,全都泛出血光,令人一見之下,幾疑是個血人。

  左賓知道他已運集了驚人的血影功,這一出手,便是自己生死關頭,那敢絲毫大意,也忙蹲襠斂神,雙目註定在秦玉臉上,一瞬也不瞬。

  秦玉自下山以來,還從未真正施展過血影神功,前次擊傷秦仲,也只是五成左右功力,這一次因為大意受制于左賓,激動他的怒火,一旦脫身,凶性頓發,恨不得將這瞎子立斃拿下,剖腹取心,生吞活剝。

  這時候,柳媚一輪急攻沒占到絲毫便宜,身法也緩慢下來,但卻在一望之下,發覺秦玉已經脫開了左賓掌握,這一直,衝口叫道:「玉哥哥,你沒有事嗎?」

  她這「玉哥哥」三字,真情流露,聽在秦玉耳中,頓時心中一震,扭頭看時,適巧那化子小鐘穢手一探,在柳媚粉臉上摸了一把,笑道:「哎呀,我的小妹子,你這臉蛋兒真嫩呀!」

  秦玉瞥見柳媚被辱,勃然大怒,把滿腔怒火,全轉到化子身上,腳下略一錯步,甩手一掌,向那化子摟頭猛擊而下。

  掌起處腥飆頓卷,飛砂揚石,那化子突覺一陣暴熱臨身,忙不迭扭身旋軀,雙掌平推,拼接一掌。

  也是化子口舌太損,手上缺德,兩下裡掌力一接,「砰」的一聲暴響,高下立判,那化子雖說也是內功精純的高手,怎擋得血影神掌,曠世難敵,加之秦玉含怒施擊,力勢威猛,但見化子一個悶哼,被秦玉掌力震得一連七八個筋斗,滾入人群之中,看熱鬧的人們頓時大亂,尖聲呼叫,被壓躺下十幾個,一個個均是折腿斷骨,有人大聲嚷道:「不好了,出了人命了!」

  秦玉一掌之威,非但將那化子當場擊斃,連看熱鬧的無辜百姓,也跟著倒楣,死掉了五六個。

  眾人一陣亂,眨眼之間,跑得乾乾淨淨。

  但秦玉氣尚未出,身形一閃,躍落在那化子身邊,一腳踏住左腿,一手捉著右腿,用力一抬,將化子屍體,撕成了兩片。

  場中一片鮮血肢體,連柳媚也嚇得驚叫出聲,雙手蒙眼叫道:「算啦,別再這樣了,啊!嚇死人!」

  左賓看在眼裡,心膽俱裂,自己雖然強過小鐘,但手中這半截青竹杖,哪還敢再行動手,指著秦玉厲聲道:「好,你這小子手段好辣,報個名來,我姓左的總要找你算算這筆血債。」

  秦玉兩眼盡赤,飛身又撲了回來,喝道:「只怕你今天也活著離不了此地,就讓你死後做個明白鬼,你就記住血影人秦玉吧!」

  說著,雙掌一錯,回身又向左賓搶到。

  左賓未等他掌力吐出,半截青竹枝疾掄,抖起一圈護身青光,腳下一連後退了四五步。

  秦玉正欲再度遞掌進招,卻被柳媚攔腰一把抱住,哀聲求道:「玉哥哥,玉哥哥,求求你不要再傷人了,放他去吧!」

  秦玉被她柔聲一叫,只得收住前撲的勢子,探臂環抱柳媚香肩,低頭問道:「媚兒,可嚇著你啦嗎?別怕,玉哥哥不再殺他就是!」

  「閻王帖子」左賓冷眼見他們摟之抱之,全沉浸在一股柔情蜜意之中,白果眼一轉,惡念陡生,悄不吭聲,忽然向前疾跨數步,半截青竹林倏的探出,暴點柳媚背心「命門」穴。

  這一招迅如石火電光,臂出杖到,柳媚偎在秦玉林裡,猶如未覺,直到技尖逼進數寸之內,倒是秦玉覺察,連忙手臂上一用力,提著柳媚的嬌軀旋空一轉,避過枝頭,但避過了柳媚,他自己一條右膀,卻送上前去,「嗤」的一聲輕響,衣衫劃破,連肩頭也被杖尖撕下一片皮肉。

  待得秦玉要放下柳媚去追,左賓早已撤身後躍,幾個翻縱,退到三四丈以外,用斷杖指著秦玉罵道:「今天權且寄下你這顆頭顱,遲早要叫你知道左賓的利害。」

  說完,頭也不回,飛馳而去。

  柳媚見秦玉肩上泊泊出血,忙撕衣襟,親手替他裹傷,激動地說:「真該死,害你肩頭也被這瞎子傷了,玉哥哥,我沒讓你傷他,你會恨我麼?」

  秦玉淡淡一笑,道:「這點皮肉之傷算得什麼?今天要不是你攔住我,我定然叫這瞎子也橫屍當場。」

  於是,兩人匆匆找到馬匹,返回客棧,也無法再在城中逗留,連忙出城,避免地方官府的追煩。

  兩騎馬並轡而馳,掠過北國荒漠的原野,柳媚變得出奇的溫順,眼角不離秦玉左右,偶爾回顧,四目相接,總表現出一絲深情的笑意。

  世事是難以解釋的,女孩兒的心事,更如黃昏時空際變幻的彩霞般不可捉摸。柳媚開始不過欲籠絡秦玉,將他看作自己報復親仇的依賴,雖然忍受了師兄魯慶的不惜以絕裂相逼,但她的的確確並不是對秦玉生了愛,她忍淚相隨,實別有深奧的用心。

  但是,經過新樂城血戰左賓,她突然發覺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秦玉,這份愛,從秦玉受制時可以清晰地看出來,短短二日相處,她已經那麼真實的不能離開秦玉,在那一刹那,她忘了一切,包括師門恩誼,父母血仇……整個身心,全部以秦玉的安危為喜樂的依歸,這是何其玄妙,何其突變的轉變呵,轉變得連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不相信又有什麼用?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左賓扣住秦玉的穴道,她多麼急迫的想為他解救,甚至叫她犧牲自己去替代,她也是情願的,左賓敗走之後,秦玉抱著她,她又感覺多麼需要那種熱情的擁抱,秦玉叫她「媚兒」,叫得那麼親切和自然,那決不同于師父師叔,或其他任何一個人所呼喚她的。

  她默默騎在馬上,任憑馬兒去賓士,側面,她瞧著秦玉那英俊秀麗的面龐,少女的心扉開了,她真後悔在新樂又買了這匹白馬,如果沒有這一匹,那麼,她可以在這時候,偎依在秦玉強壯的胸懷中,讓他有力的臂膀,抱著自己的腰肢,讓自己烏黑而長的秀髮,飄拂在他的面頰上……想著想著,她自己羞澀地低頭笑起來。

  秦玉這時不知在想些什麼,他一隻手握著韁繩,卻捏得緊緊的,好像他已經抓住了什麼,又怕它會從手縫裡溜掉似的,兩隻眼凝視著遠方,一瞬不瞬,端麗的嘴角,掛著一絲矜持的笑。

  兩人誰也沒有再講話,聽憑那馬兒賓士在曠野裡,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太陽是什麼時候躲進遠處山后去的。

  天色慢慢暗了,陣陣歸鴉,低飛著掠過他們的頭頂,「呱呱」幾聲鳥鳴,才把兩人從幻夢中驚醒過來。

  秦玉游目四顧.周圍全是一望無涯的荒野,幾處起伏的小丘陵,也遠在數裡以外,他笑對柳媚道:「媚兒,咱們今夜怕要露天睡一夜了。」

  柳媚嫣然一笑,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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