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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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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看見柳媚斜依在一根巨竹上,一晃一晃,睨視著自己微笑,又好往自己是剛從城裡趕回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遽然見了柳媚,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喘著氣說:「媚兒,我還以為你偷偷走了咧,害我好一陣趕。」 卻見柳媚晃著頭笑道:「我為什麼要走,我是跟定你了,你不是說過,我是你的俘虜嗎?」 他苦笑說:「你真能記得住,那是多久的話啦,連我都早忘了。」 誰知柳媚突然把臉一板,怒道:「你能忘了,我卻忘不了,你把我從清風店劫持到這裡,你當我會喜歡你麼?告訴你,這一輩子你是別想了。」 他聽了大吃一驚,忙叫:「媚兒,你是怎麼啦?你怎麼還是這樣說?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心?」 柳媚大怒,陡的從身邊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冷笑道:「你也不知道我的呀,瞧,我拿出來給你看看。」 說著,果然一刀剖開肚子,伸手從裡面掏出血淋淋一副心肝五臟來,遞到他的面前,說:「喏,給你,你不是和你師父一樣,要吃人心人肝嗎?那你就拿去吃了吧!」 他嚇得了不得,叫道:「媚兒,快別這樣,快些裝回去吧!」 果然她就將那些血淋淋的心肝五臟又向她肚子裡直塞,但怎樣也塞不進,塞進這一頭,那一頭又露了出來,突然,柳媚面色變得全是青色,大聲叫道:「啊呀,不得了啦,我沒有心啦,我沒有心啦……」叫著,向後便倒。 他連忙俯身下去一把抱住她,喚道:「別急,我把我的心給你,我把我的心給你……」柳媚還要用力掙扎,不肯依允,但他用力抱住她,口裡只叫:「我把我的心給你……」 忽然,他從噩夢裡驚醒了過來,睜眼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竟把那女郎緊緊抱在懷裡,口裡還在叫:「我把我的心給你……」 他吃了一驚,連忙鬆手,那女郎羞得粉面飛紅,一溜煙穿進林中去了。 秦玉定了定神,想想夢中情景,更加悵然若失,癡癡望著樹上系著的白馬,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惆悵。 方才夢中抱著了那位女郎,醒來時雖然驚鴻一瞥,但他已經看出那的確不是柳媚,那麼,她又是誰呢?為什麼那等不屑與自己談談?是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已從昏迷中救醒來真的僅只是一種憐惜和施捨? 那女郎一去,直到夜色籠罩,仍未再見她返來,秦玉不覺有些擔心她起來,難道她會因自己無意的一抱,羞得去自殺了不成? 他這時覺得精神已健旺許多,試了試坐起來,終於還是有些力乏,才坐得一半,又頹廢地倒下。 忽然,那女郎的聲音起自頭部以外數尺遠的林中,冷冷地道:「毒才去完,體力還沒復原,那裡能起得來,還是躺著吧!」 這一次聲音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秦玉不難聽出,語氣卻比以往緩和多了,於是,依言又躺下,說道:「姑娘,我認錯了人,真是對不起你!」 就聽那女郎「嗤」的一聲輕笑,道:「以後最好先認清楚再說話,大冒失了惹人厭。」 秦玉臉上一紅,轉變活題說:「承姑娘在這荒谷中救了我,還沒有向你道謝呢!姑娘怎麼也一個人來到這深山絕嶺中的?」 女郎的聲音道:「那你又為什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的?」 秦玉道:「在下是找一個人,老遠從河北趕來,不想一時口渴,誤吃了那有毒的野果……」 那女郎似乎就在附近的樹後,突然打斷了他的話,問道:「是找那位媚兒的嗎?」 秦玉怔了怔,道:「正是,她……」 女郎的聲音又搶著說:「她是你的什麼人?」 秦玉答道:「她和在下是很好的朋友,在河北新樂附近失散,我才一路追了來。」 女郎冷冷一笑,又問:「她很像我嗎?」 秦玉道:「不但像,連身材、頭髮、馬匹沒有一樣不像的,這才使在下鬧出适才的笑話來。」 女郎卻冷笑說道:「哼,只怕你仔細看了我,就知道一點也不像了。」 秦玉不解何意,但一時不便接口,停了一會,才鼓足了勇氣,說:「姑娘為什麼總不願與在下對面談談,在下這條命,全是姑娘再賜,難道姑娘不願使在下結識芳名,冀圖他日答報的嗎?」 那女郎又是一聲冷笑,半響才悠悠說道:「施恩不望報,我也是路經此處,巧遇而已,彼此原不過陌路人,相逢何必定要相識呢!」 秦玉只覺這女郎語雖冷酷,內心必也是個熱情如火的人,想必曾遇什麼不如意的挫折,方使她變得如此怪異的,那極欲結識之心,不由越加強烈,便道:「在下褥承援手,恩同再造,豈有姓名都都不知道的,姑娘如一定不肯見示,那倒是以在下過於粗俗,不願屈辱下交了。」 那女郎吃吃而笑,說道:「你此刻一定要認識我,只怕等到你一旦真正認識了我,又惶恐避唯不及了。」 秦玉奮然說道:「這是什麼話,如承姑娘能將芳名容貌相示,秦玉今生今世,定然永志心中,決不敢稍有遺忘輕侮。」 女郎的聲音笑道:「好吧,你一定要知道,咱們明天再談吧,你話說得太多.容易傷了神。」 秦玉不肯,無論如何要追問那女郎的名姓,女郎拗他不過,只得道:「我告訴了你姓名,不許再歪纏,好好再睡一覺,明天就可以起來走動了,你肯不肯?」 秦玉一疊聲應允,那女郎才說:「我姓林,叫林惠珠,好了吧,閉眼睛睡覺了。」 秦玉笑贊道:「林姑娘,好美的名字!」 女郎笑道:「名字美,人不美,也沒用!」 秦玉忙道:「誰說的,人也美極了,名字也美極了!」 那女郎聽了,又笑嗔道:「好了,別再胡扯了,睡吧,明天再談吧!」 但秦玉哪裡睡得著,興奮得了不得,只把林惠珠三字和柳媚兩個字,盡在心中比較,只覺得這兩個名字,竟然全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字眼,難為是誰想出來的,美的人,配上美的名字,一切都是美的,美得秦玉瞪著兩隻大眼,有些心意飄飄,癢而難抓起來。 他還要纏著林惠珠瞎聊,但林後寂寂無聲,也不知道是故意不理他呢,還是人已離此而去了。 他獨個兒尋思,也直到半夜之後,才在微笑之中,朦朧入睡。 第二天,秦玉醒來時,四下裡卻望不見林惠珠,連她那匹白馬,也失掉了蹤跡,他吃了一驚,忖道:「不要是她已經走了?」 忙用力翻身爬起身來,果然今天精力已漸漸復原,站起來,雖然尚有些飄飄之感,但卻可以緩緩舉步,便在四周林中尋了一遍,仍然沒有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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