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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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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一帆歎道:「從今以後,咱們再也用不著這地方,也永遠不會再到這兒來了。」 他仰望雲天,神情一片凝重,仿佛用盡了平生之力,才吐出這短短的幾句話。 三天過後,一艘修整如新的三桅大船,已經裝載妥當,準備啟程出航。 狹長的外島沙灘上,螞蟻般的擠滿了人群,海面船艇往來如梭,圍繞在大船四周,許多人在殷殷話別,許多人在感傷垂淚,許多人爭著攀附小艇來到大船旁邊,依依不捨地摩挲著船舷,淚眼淒迷,噴咽難語。 岸邊一頂青羅傘下,海一帆神色凝重的端然而坐,手裡拄著那柄鮫魚皮鞘的長刀,肅穆得有如一尊神像。 呂子平垂手侍立符側,低著頭,不時引袖擦淚,滿臉愁苦之色。 這時,一艘小艇正將蘋兒和周大娘的擔架載向大船,海雲在舷梯口迎接,待擔架抬上了船,小艇折返灘頭,船上舵樓立即響起三聲號角。 海一帆迎面看看天色,緩緩站了起來,說道:「時候不早了,該走了。」 呂子平突然搶近了一步,屈膝跪倒,含淚說道:「島主請多多保重,早賜音訊,好叫屬下安心。」 海一帆破額一笑,說道:「子平,男子漢大丈夫,何必作此兒女之態,起來吧!」 他不說這話還好,話一出口,呂子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撲籟滾滾落下來,而且抽泣失聲,悲不可抑。 海一帆搖搖頭,又道:「子平,你我十餘年相處,名為主屬,情同手足,如果不是這片心血創建的基業捨棄不下,原是要帶你一起去的。」 呂子平嚷聲道:「屬下知道。」 海一帆歎口氣道:「我走之後,島上事務就由你全權處理了。從今天起,不必再閉關自守,也不須在保守此島秘密,有願意來的,盡可任其居住,不願意住下去的,盡可任其離開,客商交往,悉由自便,你只人代我看守著這片基業,或許有一天,咱們還會回來。」 呂于平拱手道:「島主放心,屬下會謹遵訓示,引頸靜盼歸期。」 海一帆苦笑道:「話是這麼說,有生之年能否再返隱居那就要看天意了,不過有句話,你要牢記在心裡,島上生活盡可依舊,兵刃和武器務必埋藏起來,兄弟們各安本業,暫時停止練武,至少須等那些黃衣人來搜查過後,才能恢復操練,同時,在他們搜查盤問之時千萬要忍耐,絕對不准反抗動手。」 呂子平道:「屬下已有安排,不勞島主叮嚀。」 海一帆伸手輕拍他的肩頭,謂然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琵琶島交給你了,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舉目向沙灘掃了一眼,提起長刀,下了小艇。 呂子平哽咽叫道:「島主,恭祝一路順風,恕屬下不能遠送了。」 岸上哭聲四起,島民們揮淚拜別,黑壓壓跪滿了整個沙灘。 大船升起風帆,拔錨起航,緩緩駛向大海,那些圍繞在四周的海鳥,兀自尾隨相送,不肯折返。 只聽岸邊海上,揚起片片歌聲 「十年苦樂共相隨,一旦相舍不勝悲。今朝灑淚別尊顏,何日掃徑待重歸……」 海一帆屹立船頭,臉上帶著微笑,兩行熱淚卻沿腮而下。 隨侍身後的海雲、蘋兒,以及李榮、霍豹等人,一個個都淚水滿面,唏噓難禁。 其中哭得最傷心的竟是蘋兒。 也不知她是被這感人的送別場面所激動?抑或觸發了海天茫茫,仇蹤難覓的傷感?或許她已經感受到,這令人心碎的情景,只不過是萬里征途的起始而已。 長帆吃滿了風,速度逐漸加快,琵琶島的海岸和山嶺,終於由模糊而消失在海平線下,從此,他們開始航向那不可預測的未來……」 玉泉山,在燕京府三十裡的西山山麓,上有「裂帛池」,泉水由地底噴出,水色澄澈,時泛珠泡,號稱「天下第一泉」。 金代章宗璟,常避暑於此,在山側建有行宮,名「芙蓉殿」,如今殿堂早已拆毀了,卻在原址上,興建了~座極大莊院。 這莊院背依玉泉,遙對香山,占地更比當年的「芙蓉殿」寬了一倍之多,莊前兩側的黑漆大門竟是鐵鑄,但門雖設而常關。 自從有了這座莊院,從未見那兩扇鐵門啟開過,所以,附近百姓,索性就叫他為「鐵門莊」 「鐵門莊」的莊主姓常,有人說他是朝中告老的大臣;也有人說他是腰纏萬貫的富商;更有人說他是金盆洗手的綠林巨寇……反正說來說去,只為了這位常莊主太有錢,而且從不跨出大門一步,誰也沒有見過他的模樣。 如果沒有錢,怎能買下這塊帝王基業?興建這麼大的莊院,如果不是息隱大員或綠林巨寇,為什麼整天緊閉大門,躲在屋子裡,不肯讓人看見呢?所以,語言猜測,便不脛而走了。 但謠言揣測,並未影響人們對「鐵門莊』的尊敬,久而久之,好奇之心消失,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不再有興趣去猜測莊主的身份來歷了,人們只知道玉泉山下鐵門莊的常員外,誰也懶得去測他生做什麼模樣? 這一天傍晚時分,轆轆車聲驚起歸林的寒鴉,山麓車道上,出現了二輛篷車和三騎健馬,向鐵門莊緩緩而來。 篷車窗簾低垂,車頂上堆放著箱籠,兩個粗礦的車把式,都戴著厚厚的風帽,寬腰帶、皮簡靴,油光發亮的皮坎肩,單看裝束,便知是來自白山黑水間的標準關東大漢。 三騎健馬上,為首是個鐵塔般的魁梧獨眼漢子前行領路,一個身裁粗矮的莊漢在後押陣,另外一匹高大白馬上,卻坐著一位二十歲的藍衣少年,緊傍著篷車按轡而行。 車馬都行得很緩慢,人面車身滿布風塵,顯然,他們是從很遠的地方兼程跋涉而來,業已感到很疲備了。 抵達莊門前,車輛嘎然停止,那魁梧大漢閃著獨眼,向兩扇緊閉著的鐵門望瞭望,圈馬來到篷車傍,低聲道:「老爺子,到了。」 第一輛篷車窗簾微掀,露出銳利的眼神,問道:「認確實了?不會搞錯吧?」 獨眼大漢笑道:「不會錯的,屬下認得這兩扇鐵門。」 車中人接道:「好,你進去拜見三爺,就說我帶著病人,不便下車。」 藍衣少年興奮地問道:「爹,孩兒也去見三叔……」 車中人道:「不行。你去接替李榮,留意來路,看看有可疑的人跟蹤沒有?」 藍衣少年有些失望,卻只得快快退去。 那獨眼大漢翻身下馬,整一整衣衫,舉步趨至角門旁邊,輕輕扣了三下。 片刻之後,門裡有人沉聲問道:「是誰?」 獨眼大漢應聲道:「在下霍豹,求見常員外。」 角門上「卡」的一聲輕響,啟開一扇小窗孔,兩道冷峻的目光向來人仔細打量了一遍,又問道:「幹什麼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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