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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柳天鶴截口道:「章大俠是說咱們夫妻兩人,就拿不下今夜的局面?」

  章冰岩道:「在下只是顧慮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會給賢夫婦增添麻煩。」

  柳天鵝仰面大笑道:「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柳某人平生別無所好,就是喜歡惹惹麻煩。」

  接著,笑容一斂,曆聲向夜空中喝道:「在下柳天鶴,今夜與小妾偶游玉田,攬下了禍水雙侶這件事,各位朋友若肯賞柳某人一份面子,柳某人改日登門致謝,誰若是心有不甘,就請現身出來,大家較量較量。」

  連問了兩遍,四下無人回應,只偶爾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都是由近而遠,逐漸遝然。

  這表示客棧四下雖然隱藏著許多武林高手,卻被柳天鶴聲威所懾,自忖難與匹敵,業已紛紛退走。

  章冰岩拱手道:「果然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柳兄不愧譽滿天下,一言九鼎。」他口裡在稱讚,心裡不禁有些虛怯,目光疾轉臉上也微微變色。

  柳天鶴得意的冷笑了兩聲,斜目問道:「想不到柳某人這點虛名。竟獲江湖朋友如此抬舉,章大俠覺得很失望吧?」

  章冰岩忙道:「那裡,在下只有為柳兄高興。」

  柳天鶴又問:「那麼,章大使如今作何打算?」

  章冰岩道:「章某自忖才疏識淺,自然是追隨賢伉儷,願為柳兄聊盡綿薄……」

  歐陽玉嬌忽然冷冷截口道:「可是咱們夫婦一間喜歡獨斷獨行,不習慣跟外人合夥辦事。」

  「這個……」章冰岩乾笑道:「無論怎麼說,章某人師徒總比賢伉儷早到一步,咱們不敢搶先.柳大嫂又問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歐陽玉嬌臉色一沉,道:「這又不是叫化子領賬濟,論什麼先來後到?咱們夫婦看得起你,才跟你稱兄道弟,客客氣氣,你別得了臉賣乖,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

  這女人不僅出口尖酸刻薄,性情也令人捉摸不定,先前還是笑臉迎人,突然一翻臉,就變得六親不認了。

  章冰宕本想委曲求全,聽了這話也忍耐不住了,腳下倒退一步,寒光繞身,護手雙鉤已撤到手中,冷笑道:「章某雖不算什麼人物,卻也不是怕事的懦夫,二位如此盛氣淩入,未免太過份了。」

  歐陽玉嬌厲聲道:「章冰岩,你若是識趣的,現在快滾還來得及,否則,就別怪咱們夫婦不念舊交情了。」

  章冰岩咬咬牙,道:「要我放手,除非先問問這對護手雙鉤。」舉手一揮,兩名弟子霍地分開,布成了聯手合擊的陣式。

  歐陽玉嬌哼道:「你一定要自尋死路,那就怨不得人了。」說著,珊珊移步直向章冰岩走去。

  她一身宮裝鳳冠,頭上插的,衣上佩的,全是翡翠瑪瑙,珍珠寶玉,舉步之際,步搖顫動,環珮叮哨,就像混身平樂器,聲音十分悅耳。

  章冰岩卻顯得神情極度緊張,不由自主又退後了一步。

  歐陽玉嬌停住腳步,忽然眯目一笑道:「章大俠,要動手就請呀、幹嘛盡往後退呢?」

  章冰岩額上已溢出冷汗,飛快掃了柳天鶴一眼,沉聲道:「柳兄怎不一齊上場?」

  柳天鶴微笑道:「咱們不想倚多為勝,你若能勝了小妾,兄弟自會上場的。」

  章冰岩道:「可是咱們師徒的『蜈鉤陣法』卻不慣單打獨對,對敵一人是六鉤連環,對敵一百也是六鉤連環。」

  柳天鶴含笑頷首道:「這個不須解釋,小妾如沒有把握,兄弟也就不放心讓她單獨上場了,章大俠體存顧忌,只管放手施為吧!」

  章冰岩情知已無法善了,心一橫,道:「既如此,念在大嫂是女流之輩,咱們師徒讓她先出手。」

  歐陽玉嬌卻咯咯的笑了起來,道:「女流之輩難道就不是人了嗎?章大位真不愧是位君子……」

  最後一個「子」字剛出口,突然柳腰輕擺,欺身而上,手中至如意業已閃電般點向章冰岩的前胸。

  章冰岩做夢也沒想到她會辭然出手,欲待舉鉤封架,事實上已經來不及了,忙不迭縮胸吸腹,踉蹌閃退。

  兩名中年漢子同聲暴喝,鉤光閃動,急急出手夾攻。

  誰知那歐陽玉嬌進得快,退得也快,玉如意一招點空,手臂疾揮,身子已風車似的轉了過來,「叮叮」兩聲脆啊,恰好擋開了兩柄護手鉤。

  兩名中年漢並不敢硬拼,雙鉤半旋,稍沾即退,配合得十分嚴密。

  章冰岩已趁此一緩之際,站穩了腳步,兩柄鉤左攻右守,一口氣連環發出了十作招。

  這十餘招一氣呵成,勢若滾滾大河,簡直逼得歐陽玉嬌毫無還手喘息的機會。三個人六輛鉤互相配合,圍著天井轉了大半個圈子,滿院盡是鉤影寒光餘雨不透,眼看歐陽王嬌已經落在下風了。

  但柳天鶴側目而視,抱著兩臂閑作壁上觀,不但毫無出手相助的意思,臉上且浮現怡然的笑容。

  章冰岩一直對柳天鶴十分忌憚,逐決心儘快解決了歐陽玉嬌,然後再合三人之力,對付柳天鶴。

  意念及此,殺機頓起,口裡一聲大喝,突然挫腕招,斜退了半步。

  這一聲大喝和突然撤招,正是他們師徒三人之間的暗號。果然,他喝聲一出口,兩名中年漢子同時,頓足騰身,人鉤合一,化作兩股銳利的光影,電制般向歐陽玉嬌淩空撲擊而下。

  雙人四鉤淩空下擊,宛如兩道利剪由上向下絞切,又像一對飛天蜈蚣的巨鉗分襲合圍,陣中人無法硬接空中的攻擊,只有後仰和側腿二途可循。而章冰岩的兩柄利鉤,卻正好在旁邊等著,對方一動,殺手立至,令人防不勝防……這在「蜈鉤陣法」,中有個名堂,叫做「滿天彩虹遍地砸,縱或不死也坍皮」。

  章冰岩名號「飛天斷魂鉤」,在師徒王人聯手合擊之下,這一招「滿天彩虹,」不知毀過多少武林高手,此時施展出來,陣中的歐陽玉嬌果然有些手忙腳亂了。

  只見她舉起玉如意橫護頭頂,上身微仰,一邊向後退了兩三歲,整個下盤空門大露。

  章冰岩心裡暗喜,一擺雙鉤,探身而上,鉤鋒疾掃歐陽五嬌的腿彎。

  招已出手,才低聲喝道:「大嫂當心了。」

  說時遲一那時快,眼看鋒就要掃中,歐陽王嬌突然咯咯一笑.玉如意向下一沉,「叮噹」兩聲,封開章冰宕的雙鉤。同時左手揚起那條紅綢巾,迎著淩空飛下的兩名中年漢子輕輕一抖。

  那兩名中年漢子正全力下撲,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兩個人竟像兩截被鋸斷的木頭,「蓬」然從空際直掉下來,伸了伸腿,便僵臥著不動了。

  歐陽玉嬌飄退到五尺外站住,舉手理了理鬢髮,嫣然露齒一笑,道:「章大俠,實在對不起,奴家一時失手,可不是有意要傷他們。」

  柳天鶴微笑道:「這也沒有什麼,動手相搏,兵刃無眼,難免總有失手的。」他說話時語氣曖昧,既像是安慰自己的妻子,又像是代替章冰岩回答,完全以局外人的立場在作評論。

  章冰岩冷哼道:「軒轅十二友乃是成名高人,想不到竟也使用迷香藥物,縱然勝了,也算不得英雄。」

  歐陽玉嬌尖聲道:「喲,章大俠千萬別弄錯了,奴家是用發上珠環僥倖得手的,可不是依靠什麼迷魂藥特呀!」

  柳天鶴又含笑接道:「章大俠最好先檢視一下貴屬下的傷口,自然就明白了。」

  章冰岩俯身查看,臉上不禁勃然色。

  他原以為兩名弟子僅被迷香醺暈,即使落敗,尚可全身而退,誰知這一看,才發現兩名弟子咽喉上各插著一支珠環,早已氣絕身死。

  敢情歐陽玉嬌竟是在揚起迷魂綢巾的時候,同時暗下毒手,不但將人迷倒,更且要了兩人的性命。

  章冰岩氣憤填膺,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但想想自己人單勢抓,決非柳天鶴夫婦的敵手,無可奈何,只得強忍怒火,緩緩點了點頭 ,咬牙切齒道:「很好,章某人今夜認栽了,咱們錯開今天.那裡遇上那裡算。」探手扶起兩具屍體,便想離去。

  歐陽王嬌揚手叫道:「喂!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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