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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霍宇寰不由自主又點了點頭。

  林雪貞又道:「何況,有用的只是密函,並不是外面那層蠟丸,如今既未見到蠟丸的殘屑,足證那顆蠟丸根本就沒有破開。」

  霍宇寰眼中一亮,道:「如此說來,蠟丸一定還在這屋子裡?」

  林雪貞頷首道:「假如我的推測不錯,應該還在。」

  霍宇寰急道:「那咱們就快些找吧!蠟丸中必定有非常緊急重要的消息,耽誤不得……」

  林雪貞卻搖頭道:「且慢。這木屋雖然不大,要尋一顆小小的蠟丸,仍舊很不容易。咱們無妨先把當時情況作一番推想,然後按照情理,一步一步來判斷,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霍宇寰道:「你的意思──」

  林雪貞微微一笑道:「來!咱們試試看。」

  說著,將霍宇寰推到木屋進站定,又把死鴿和小刀,都塞在他手中。

  霍宇寰愕然道:「這是幹什麼?」

  林雪貞說道:「現在,咱們來假想一種情況,你權當自己是『鑽天鷂子』陳煌,我就算是那名兇手。」

  霍宇寰聽得如墮五里霧中,皺皺眉沒有開口。

  林雪貞接著說道:「假如你收到這只信鴿,發現鴿子腳上是紅色套管,第一件事,你會做什麼?」

  霍宇寰想了想忙道:「當然是下令加強戒備,先防外人窺伺。」

  林雪貞退後兩步,反手掩上木門,道:「好啦!現在屋外也已經戒備好了,然後你又如何?」

  霍宇寰說道:「自然是立即剖開鴿腹,覓取蠟丸。」

  林雪貞俯身拾起一顆石子,放在桌上,又道:「蠟丸也取出來了,再下一步呢?」

  霍宇寰道:「取下套管,調化藥汁。」

  林雪貞又將藥汁移到他面前,道:「藥汁調好以後,又怎麼樣?」

  霍宇寰道:「割破蠟丸,取出密函……」

  林雪貞突然舉手截住他的話尾,正色道:「事實上,你並沒有能將蠟丸割破。可能就在你剛要割破蠟丸的時候,屋外已經發生變故了。」

  霍宇寰略一思索點頭道:「不錯,很可能,」

  林雪貞道:「當你發現屋外來了強敵,你會怎麼應變?」

  霍宇寰道:「當然是儘快將密函收藏起來,這碗藥汁,也不能被敵人見到……」

  林雪貞急忙將石子塞給霍宇寰,緊接著問道:「藥汁可以暫時藏進抽屜裡,這顆蠟丸怎麼辦?」

  霍宇寰捏著那顆石子,舉目四望,似覺無處可藏……

  突然,腦際靈光一閃,一舉手,將石子投入口中。

  林雪貞大喜道:「多半如此!」

  兩人頓時都領悟過來,不約而同,一齊向陳一山的屍體奔去。

  霍宇寰人高腿長,一個跨步,便到視窗。可是,當他一眼瞥見陳煌胸前衣襟內的一件東西時,忽然微愕地停頓下來。

  林雪貞卻未留意,搶先挽手,捏開屍體的下顎,同時在後心拍了一掌。

  一顆蠟丸,應手滾落。

  林雪貞喜孜孜抬了起來,道:「果然被咱們猜著啦。」

  霍宇寰神色凝重地伸出手去,輕輕從陳煌胸衣上取下那件東西。

  林雪貞見到那東西,不覺駭然一震,剎時間,滿臉喜色都變成了驚容──

  那是一柄用紙剪成的「紙刀」,大小形狀,與金刀許武屍體上發現的一般無二。

  慘澹的燈光,投照在霍宇寰臉上。

  霍宇寰的臉,已變成鐵青色,兩道濃眉緊鎖,眼中閃耀著怒火。

  那薄薄的「紙刀」,在他手中似乎變得重逾千斤,刀上沒有半點血跡,卻彷佛剛由他的心臟裡血淋淋地拔出來。

  他一向生性豁達,然而,此刻捧著那柄「紙刀」的雙手,已忍不住在震撼,在顫抖……

  他以「紙刀」為號,用為獨門標記,只是因紙剪的刀,雖有刀的形式,並不能仗以殺人。

  許多年來,旋風十八騎始終堅守戒律,從未妄殺一人,這便是「紙刀」含意的最高表現。

  如今,情勢變了──「紙刀」出現處,血濺屍橫。「紙刀」。已經不再是仁慈的標誌,竟成了屠殺的表徵。

  金刀許武遇害,猶可說是「嫁禍」;蘭州幾次血案,猶可說是「滅口」;然則,眼前的變故又為了什麼?

  是「示威」?抑或是「挑戰」?

  霍宇寰不在意「示威」,甚至願意容忍「挑戰」,但是,卻絕對不能容忍自己苦心感化的夥伴,以及自己辛苦撫養長大的孤兒,就這樣無事地被人屠殺。

  他從未恨過任何人,此刻目注「紙刀」,竟產生無窮惱恨。

  他平生不願殺人,此刻竟也興起一陣可怕的殺機。

  怎麼來遲了一步,兇手既已遠去,這滿腔悲憤,也只有暫時隱忍在心頭了。

  許久,他才仰面長噓了一口氣,默默收好了「紙刀」,環顧木屋內外,虎目中,不期然迸落兩滴英雄淚……

  林雪貞歉疚地道:「是我們連累霍大哥了……」

  霍宇寰苦笑道:「這怎能怪你。俗語說:『樹大招風』。旋風十八騎的名頭,這些年的確太響亮了,難免招人嫉妒,尋上門來。不過──」

  語聲微頓,臉上又浮現出惱怒之色,接道:「這凶徒若自認是個英雄人物,就應留帖約戰,彼此一較高低,不該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林雪貞道:「匹夫只會暗算傷人,那能算個人物。」

  霍宇寰正色道:「咱們也不可太小覷了他,陳煌武功已屬一流身手,他能在毫無反抗的情形下殺死陳煌,而且連斃屋外五人四犬,並未驚動附近鄰居,功力必然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林雪貞道:「或許他是趁人不備的時候,突然出手偷襲。」

  霍宇寰搖搖頭道:「不!我仔細查看過,屋外五人和四頭獎犬,都是被重手法擊斃,陳煌人在窗下,屋中卻沒有打鬥痕跡,顯然是在面對面時,被一種猝不及防暗器所傷。」

  林雪貞道:「若死於暗器,理當有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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