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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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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珪贊道:「好漢子!」 燕飛搖頭道:「軍服只得兩套,如何可共進退呢?你們先換上軍服吧!」 外面的光線暗沉下來,頗有點蒼涼荒寒之意。這再不是燕飛習慣了的邊荒集,毀滅性的戰爭風暴正在醞釀待發。 拓跋珪道:「好吧!我們扮成秦兵,再隨機應變,設法掩護燕飛。」 劉裕默思片刻,終於同意,道:「包袱留在裡面,我們到下面去更衣,燕兄在這裡把風如何?」 燕飛點頭同意,待兩人鑽入地道,守在門旁。 「唉!」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年來平靜的生活,忽然化為烏有。 正思忖間,皮靴踏地的聲音從第一樓大門外轟然響起來,燕飛駭然下探頭一看,立即心中大叫不好,一隊近二十人的秦兵,竟朝向第一樓來。 其中一個帶頭的以氐語吩咐手下道:「給我仔細搜查,天王立即要來哩!」 燕飛更是大驚失色,人急智生下往後退開,從地上撿起一隻只破了一個缺口的大鐵鑊,躍進地道去,再以鐵鑊封著出口。 正在石階下處穿上秦兵軍服的拓跋珪和劉裕停止動作,呆若木雞地瞧著他。 三人只有耳朵仍在正常操作,聽著地面上的足音,只能希望老天爺有始有終,好好地保佑他們。 *** 建康城,烏衣巷謝府忘官軒內。 謝安和謝道韞坐在一角,點燃一爐上等檀香,喝茶說話。 謝安已多年沒有和謝道韞這般促膝交談,自她嫁入王家,他們見面的機會大大減少,只有在喜慶節日,才有歡聚的機會,不過在那種場合,說的只是家常閒話,難作深談。 每次見到自己這個才氣橫逸的侄女,總感到她心事重重。他有點怕去問她,亦有不知從何問起,知道又如何的無奈感覺! 今天終忍不住道:「凝之對你好嗎?」 謝道韞垂首避開他的眼光,輕輕道:「還算不錯吧!」 謝安知道她不願說出來,暗歎一口氣,道:「有關彌勒教的事該是非常秘密,我便沒有收到半點風聲,凝之如何知悉此事。」 謝道韞輕輕道:「他是從國寶處聽來的,二叔竟不知國寶曾三次到洛陽去見竺法慶嗎?」 謝安苦笑搖頭,暗下決心,即使王坦之親來說項,他也不讓女兒回到王家。王國寶此子已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若非看在翁婿僅餘的一點情份,縱使有司馬道子維護他,謝安亦會使盡一切手段,把他除去。 沉聲道:「凝之一向與國寶關係不錯,因何會把此事告訴你呢?他難道不怕道韞向我揭露嗎?」 謝道韞現出苦澀的表情,垂首輕聲道:「他正是要道韞轉告知二叔,好阻撓彌勒教的魔掌伸進建康來。照他的觀察和試探,國寶已成為竺法慶的傳人,這方面的事情國寶藏得密密實實的,除凝之外再無人曉得。唉!有皇上和琅琊王在後面撐他的腰,縱使有人知道又如何呢?」 謝安訝道:「想不到凝之有此識見和勇氣。」 謝道韞一臉不屑之色,歎道:「二叔太高估他哩!唉!竟沒有人告訴你他篤信天師道嗎?每天他除寫字外,便是畫符籙念咒語。對他來說,佛教是魔道,而彌勒教更是魔道中的魔道。」 謝安聽得目瞪口呆,終於明白謝道韞自嫁入王家後鬱鬱不樂的原因。僑寓江左的高門大族,不但生活腐化,連精神也不能倖免,南晉還有甚麼希望呢? *** 三人呼吸摒止的聽著上方地面上的動靜,由於只是一鑊之隔,紛亂的足音固是聽得一清二楚,連敵人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他們打定主意,只要鑊子被移開,立即全力出手,硬闖突圍。 誰猜得到苻堅在長途跋涉後,仍有興致到第一樓來,燕飛更為他不能嘗到龐義的那手小菜和雪澗香而感到惋惜。 幾可肯定上面的是苻融方面的人,皆因沒有人為膳房的現狀驚訝,因苻融的人早來搜索過,換了是剛來甫到的苻堅親兵,不大吃一驚才怪。 當上面大部份人均穿過後門到後院查察,兩對靴子踏著破瓦廢鐵的聲音響起,逐漸接近出口。 「當!」 一隻鑊子被掀翻的噪響利箭穿心般射入三人耳內,三顆心直提至咽喉,幸好被掀翻的不是他們頭頂那只鑊子。 其中一人以氐語喝道:「不要踢得砰砰砰的,教人心煩氣躁。」 掀起鑊子秦兵狠狠道:「我們都不是鐵打的,昨晚只睡了兩個時辰,今晚……」 另一人打斷他道:「天王的人比我們更辛苦,聽說他們已兩天沒合過眼睛。走吧!這裡有甚麼好搜的。」 足音轉往後院去。 三人同時舒一口大氣,離開石階,到一角去說話。 拓跋珪低聲道:「形勢對我們非常有利,苻堅和苻融的人個個力盡筋疲,警覺性大幅減弱,倘若我們能善用兩方人馬互不認識的關係,有很大機會蒙混過關。」 劉裕精神一振道:「如何利用?」 拓跋珪道:「苻堅和苻融的親兵團各有統屬,相互間並不熟悉。現在擺明負責守衛第一樓週邊的是苻融的人,苻堅的親兵自該守在樓內,所以只要我們扮作是苻堅的人,走出樓外便可通行無阻,唯一的問題是必須奪得另一套軍服。」 劉裕點頭稱善,道:「這個可以隨機應變,儘量想法子。只要摸入苻堅的人休息的地方,要多少套便有多少套。」 燕飛道:「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裡,聽聽苻堅有甚麼話說。」 兩人愕然以對。 燕飛微笑道:「隨我來!」 領兩人沿牆而行,忽然從木架子取下一壇酒,道:「看!」 一根粗若兒臂的銅管子,從牆壁伸出來,尾端處還套著另一截銅管,拉出來可把管子延長,方便貼耳竊聽。此時銅管末端被布包著。 兩人明白過來,這種設施並非異常,乃地庫密室監聽地面動靜的慣用佈置。這類地方當然是要來避禍或收藏貴重物品之用,有了監聽地面的工具,可在敵人離開後安然走出去,不致隔絕消息,而對上面的情況一無所知。只不過兩人沒想過這酒庫也如此「設備齊全」。 燕飛解釋道:「這根銅管子分別通往下層和上層正中的位置,藏在主木柱內,設計非常巧妙,自第一樓開張以來,從沒有外人察覺。高彥那小子便愛在這裡偷聽人說話,不過是要付費的。每趟二十錢。」 劉裕啞然失笑,荒人行事,確與其它地方不同。 拓跋珪讚歎道:「龐義這個人真不簡單。」 燕飛點頭道:「他雖是武技平平,可是卻周身法寶,第一樓就是他一手一腳建造出來的,選材采木均一手包辦。」 劉裕道:「讓我聽聽看。」 拓跋珪一把抓住他,道:「苻堅尚未到,有甚麼好聽的,正事要緊。」 再向燕飛道:「如一切順利,我們可在半個時辰內回來,記著勿要喝酒。」 燕飛苦笑道:「喝兩口不打緊吧!」 拓跋珪湊到他耳旁警告道:「若你扮作秦人,卻是滿口噴鼻的酒香,你想想後果如何。嘿!記著半口酒也不可以喝。」 說罷扯著劉裕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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