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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第八章 淝水流絕

  燕飛不徐不疾的在路上走著,非是他不想趕路,而是怕內傷發作。昨晚已三次出現發作的徵兆,累得他要停下來行氣活血。任遙的邪功確陰損厲害,若非他的日月麗天大法已窺先天真氣門徑,合于自然之道,恐怕早像榮智般一命嗚呼去了。

  由此更可猜測任遙下一個殺人的目標是劉裕,因為他會認為自己也像榮智般命不長久。而曉得天地佩秘密的人除鬼臉怪人外便剩下劉裕,幹掉他任遙便可一勞永逸,不虞他把秘密洩露予曾擁有天心佩的安世清父女。至於鬼面怪人,只要他不是安世清便成,沒有天心佩,得物亦無所用。

  現在連燕飛也對那甚麼洞極經生出好奇之心,究竟其中包含甚麼驚天動地的秘密,令像任遙般等各霸一方不可一世的高手,也不擇手段的你爭我奪,鬥個不亦樂乎。而目下占盡上風的,肯定是任遙。

  他取的路徑靠近睢水,應是通往淮水南岸的盱眙,盱眙為建康北面的大城。

  可以想像這條驛道以前必是非常熱鬧,現在卻是野草蔓生,日久失修,凹凸不平,但不久前曾有車馬經過,遺痕猶新,大有可能是曼妙夫人那隊車馬。她的目的地難道是建康?

  燕飛心中盤算,當到達淮水,便泅過對岸,沿淮水南岸西行,頂多兩天工夫,可抵峽石,還可以好好休息療傷,又不虞碰上往尋劉裕晦氣的青媞或任遙。

  縱使兩人比他早上一天半日到達峽石,總不敢公然摸入城內四處找尋劉裕,因那是北府兵重地,惹翻謝玄,即使高明如任遙,也可能要吃不完兜著走。所以他兩人只能隱伏城外,找尋機會。

  轉過路彎,燕飛一震止步。

  前方不遠處,赫然有一人伏屍地上,佩劍斷成兩半,陪伴屍旁,看服飾分明是護送曼妙夫人的逍遙教年青武士,屍身仍有微溫。

  燕飛心中泛起歷史重演的古怪感覺,腦海浮現出被盧循所殺遍佈道上的太乙教道徒。忙趨前詳細檢視其死因,但表面卻無任何傷痕,顯是被震斷經脈。

  曼妙夫人車隊的實力與太乙教徒不可同日而語,曼妙夫人更是高手,且任遙又在附近,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何人有此能耐呢?

  燕飛繼續沿路疾行,不一會又見到兩具屍體,其中一個還是曼妙夫人的俏婢,行兇者不但心狠手辣,且連女子也不放過,可肯定非是替天行道的正派人物。

  他雖對逍遙教任何人物絕無好感,亦不由心中惻然。三人死法如一,均是被兇手以絕世玄功,硬生生震斷心脈而亡,全身不見其它任何傷勢,如此陰柔至極卻能摧心裂脈的手法,他從未遇上,邪惡可怕至乎極矣。

  再轉過一個路彎,果然不出所料,那輛華麗的馬車傾側路旁,四周伏屍處處,令人慘不忍睹。

  燕飛生出不寒而慄的感覺,追襲曼妙夫人者的武功,當在盧循之上,如此人物,天下間找一個都不容易,偏偏這幾天內,他們卻一個一個彷如從地府鑽到邊荒來,作惡人間。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

  當北府兵的輕騎兵分三路渡河,由於河道低陷下去,氐秦前線佈防的盾箭手又離岸達百步,其角度只能看到敵人的頭盔,瞄準不易,兼之鼓聲震耳,一時亂了方寸,只有部份人盲目發箭,均給敵人高舉的盾牌阻擋。

  苻融居於馬上,看個清楚分明,見敵人以近乎陸上奔馬的高速渡河,而河水最深處頂多只及馬膝,方知中計,大叫不妙下,拔出馬刀,高喊前進,卻給鼓聲把他的呼喊完全蓋過去。轉呼放箭時,以百計的勁箭,已像暴雨般從河上射過來,投往己陣,登時射倒數十人,堅固的前陣立即亂起來。

  謝玄一馬當先,躍上岸沿,大叫道:「苻堅敗哩!」

  要知前線秦兵離岸只有百步,以騎兵的速度,眨眼工夫便可沖入陣內,秦兵頂多只能多射上兩箭。

  謝玄的出現,惹得人人往他發射,豈知謝玄左盾右劍,盾護馬劍護人,就那麼把箭矢擋格撥開,威風至極點。

  三路騎兵同時沖上淝水西岸,如狼似虎的往敵陣殺去。

  正撤退的秦兵亂了陣腳,部份掉頭迎戰,部份仍繼續退走,你撞我,我阻你,形勢混亂不堪。

  苻堅和一眾將領見對方來得這麼快,也知中計,慌忙勒轉馬頭,喝令四周手下回身反擊,可惜已陣不成陣,隊不成隊,形成更大的混亂。

  空有二十多萬大軍,卻無法發揮應有以眾淩寡的威力。

  最前方的苻融見勢不妙,大喝道:「拔出兵刃,近身作戰。」

  以漢人為主的步兵見敵人來勢洶洶,正不知該奮戰還是後撤之時,朱序見是時機,也大嚷道:「秦軍敗哩!」

  領著手下親兵親將,掉頭便走,左右的秦兵哪知發生甚麼事,立即跟隨,前陣登時露出個大缺口,牽一髮而動全身下,整個前陣亂上加亂。

  苻融見狀怎還不知朱序是叛徒奸細,拏刀策馬往朱序追去,大喝道:「後撤者斬!」

  「颼」的一聲,一根勁箭從敵方處射來,從左脅透入,直刺苻融心臟要害。

  苻融長刀脫手,臨死前勉強扭頭瞧去,見謝玄正朝自己沖來,手上長弓重掛回馬側,他最後一個念頭,是曉得不但輸掉此仗,大秦也完蛋了。

  前線眾兵瞧著主帥從馬上墮下,一頭僕倒,朱序等又不斷大嚷「苻堅敗了」,敵人又已殺至近前,登時拋弓棄刃,往西四散奔逃,把要回頭還擊的騎兵沖個分崩離散,肢離破碎,潰不成軍。

  只見人踏馬、馬踏人,馬翻人墮,呼喊震天,謝玄方面的三隊騎軍已破入陣內,戰爭再不成戰爭,而是一場一面倒的大屠殺。

  北府兵的步軍在孫無終等諸將指揮下,尾隨騎兵渡河,當他們登上彼岸,大局已定,整個西岸河原盡是四散奔逃的大秦步騎兵。

  回頭欲要迎敵的苻堅看得睚眥欲裂,不顧左右勸阻,硬要拚命,可是其親兵團卻被敗退回來的步兵所阻,欲進難前。

  乞伏國仁見謝玄的騎兵隊正朝著他們歪倒的皇纛殺來,知敗勢已成,孫子下凡也回天乏力,死命扯著苻堅馬韁,大叫道:「天王請退回邊荒集。」

  苻堅還要抗拒,一支流矢射來,插入他左肩,痛得他慘哼一聲,伏倒馬上。

  乞伏國仁無暇檢視他傷勢,扯著他戰馬往淮水方向馳去,呂光等一眾大將親兵,忙護持在他左右,同往淮水逃去。

  大秦軍終告全面潰敗。

  ***

  那負責駕車的禿頭大漢倒斃馬車旁,背心衣衫破碎,隱見一個紫黑色的掌印。

  大漢的左右手不自然地探出來,中指屈曲,似要在泥地上挖點東西。

  燕飛來到他身旁蹲跪細看,果然禿頂大漢在臨死前硬在泥土上寫出一個「江」字,中指嵌在最後一劃盡處,然後不支斃命,附近卻不見其它被害者。

  有那個高手是姓江的?

  忽然心中一震,已想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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