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邊荒傳說6 | 上頁 下頁 |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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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喝著任青媞奉上的香茗,看著她在身旁坐下,忍不住問道:「有甚麼要緊事呢?」 任青媞神色平靜的道:「建康正流傳著一個謠言,是與劉爺有關的。」 劉裕皺眉道:「是甚麼謠言呢?」 任青媞淡淡道:「有人四處造謠,說劉爺與王恭之女王淡真有染,王恭為家羞不願外傳,把她送給桓玄作妾,卻被桓玄發覺她非是完璧,遂冷淡待之,王淡真悲憤交集下,只好一死了之。」 「砰!」劉裕一掌拍在身旁的小幾上,小幾立告解體、四腳斷折,頹然散跌地上。 任青媞嚇了一跳的朝劉裕瞧去,見他雙目噴出怒火,額上青筋暴現,盛怒難禁。 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顯然動了真火。劉裕憤怒得差點喪失理智,恨不得立即動用手上的力量,把造謠的人揪出來,以酷刑對付。淡真是他的死穴,他根本不想被人知道,何況說得如此不堪,如此偏離事實,嚴重損害淡真死後的清譽。 劉裕不住呼叫自己冷靜。 劉穆之說得對,敵人是不會明刀明槍來和自己對著幹,只會用各種的陰謀手段,在各方面打擊他。沉聲道:「說下去!」 任青媞道:「這個謠言最先在高門年輕子弟間傳播,言之鑿鑿,還說你是在廣陵安公的葬禮舉行期間,與王淡真偷情。我曾設法追查謠言的來頭,卻直到此刻仍找不到那個造謠生事的人。」 劉裕默然不語,雙目卻是殺機遽盛。 任青媞柔聲道:「劉爺猜到誰是造謠者嗎?」 劉裕道:「青媞!」 任青媞輕輕道:「妾身在聽著呢。」 劉裕道:「你教我該怎麼處理?」 任青媞道:「不論是否確有其事,劉爺永不要主動提起此事,若有人說,不但要來個一概不認,還要誰敢說便殺誰,謠言自然會平息。」 劉裕皺眉道:「可是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子,這是最卑鄙和無恥的誣衊,對淡真小姐更是惡意詆毀,我怎可以容忍?」 任青媞道:「此肯定為極端秘密的事,我便從來沒有聽過,桓玄亦肯定不知情。既然知者不多,那誰是造謠者,就呼之欲出。劉爺要處理此事,必須讓我曉得那人是誰。」 劉裕的臉色難看起來,道:「我的確曾與淡真小姐相戀,卻沒有結果便無疾而終。唉!他奶奶的!我現在很想殺一個人。」 任青媞道:「殺誰?」 劉裕一字一字的緩緩道:「謝混!」 任青媞像早知道答案般,神色如不波止水,道:「你下得了手嗎?」 劉裕露出一個苦澀無奈的表情,微一搖頭。 任青媞淡然自若的道:「如果劉爺可狠下心腸,殺死謝混,妾身便要恭喜劉爺。」 劉裕愕然道:「恭喜我?」 任青媞道:「當然要恭喜劉爺,此舉將鎮懾南方高門的所有人,讓人人清楚知道,劉裕是惹不得的,你既然可殺謝混,更可以殺死任何人,誰不害怕呢?」 劉裕道:「我並不想別人害怕我。唉!我怎可以對謝混下手呢?別人會認定我是忘恩負義之徒,包括我北府兵的手足在內。」 任青媞道:「那就要看謝混是否識相,當人人認為他可殺之時,你下手殺他,絕不會有人敢說你半句閒話。」 劉裕慘然道:「只要道韞夫人在世一天,不論謝混如何開罪我,我也沒法對他痛下殺手。」 任青媞平靜的道:「那待她不在時又如何呢?」 劉裕愕然,露出思索的神情。 任青媞道:「王夫人自夫君和兒子陣亡會稽,身體一直很差,加上鐘秀小姐辭世,恐怕來日也已無多。」 劉裕頹然無語。 任青媞道:「這個謠言,該不是由謝混親自捏造出來的,因為說到底謝混終是謝家子弟,絕不會損害一個已過身的苦命女子的名節,不符謝氏的作風。」 劉裕一呆道:「青媞這番話是甚麼意思?」 任青媞自顧自的說下去,道:「更有可能是謝混向別有居心的人,洩露劉爺與淡真小姐的戀情,而這個居心不良者,便依據部分事實來渲染誇大,弄出這個謠言來。這個真正的造謠者,說不定希望劉爺一怒之下處決謝混,便可令建康高門對劉爺生出惡感,更會令劉爺失去軍心和民心,此計確是非常毒辣。」 劉裕雙目精光大盛,沉聲道:「劉毅?」 任青媞道:「劉毅是其中一個疑人,但其他人也有可能,例如諸葛長民。」 劉裕失聲道:「諸葛長民?這是沒有可能的,你該曉得他是王弘的摯交,也是最初表態支持我的人之一。」 任青媞道:「他支持你,是支持你成為北府兵的領袖,而不是讓你變成大權獨攬、有機會登上帝座的人。近來諸葛長民、郗僧施和謝混過從甚密,不過他們風流習性不改,總愛到淮月樓來聚會,又不用人陪酒,顯然談的是不可告人的事,怎瞞得過我?」 劉裕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任青媞道:「妾身主動求見劉爺,是怕劉爺不曉得自己的處境。據我所知,司馬休之亦頻頻與各地握有實權的王族宗親暗通消息,諸般反對你的勢力正蠢蠢欲動,便像當日桓玄入京後的情況,不住有建康高門向你暗通款曲,只不過情況掉轉過來吧!」 劉裕道:「我還可以信任誰呢?」 任青媞道:「建康高門中支持你的亦大不乏人,王弘便是其中之一,你可以絕對信任他。」又道:「聽說你有意親征桓玄,但現在情況特殊,你是宜靜不宜動。」 劉裕斷然道:「不!我一定要手刃桓玄那個狗賊。」 任青媞道:「那便要找一個人來代替劉爺指揮建康的軍隊,此人必須是劉爺絕對信任的,且有能力應付任何動盪。」 劉裕道:「我立即召蒯恩回來,有他坐鎮建康,誰敢鬧事,誰便要死。」 任青媞歡喜的道:「劉爺終於掌握帝皇之術了。」 劉裕一頭霧水的道:「這與帝皇之術有甚麼關係?」 任青媞道:「很快劉爺會明白甚麼是帝皇之術。妾身曉得劉爺今晚還要返石頭城去,光陰苦短,待妾身好好伺候劉爺,令劉爺忘掉一切煩惱。好嗎?」 劉裕暗歎一口氣,甚麼煩惱他都抵得住,唯有觸及淡真最令他受不了。這個位置真不好坐,成為了眾矢之的更令人難受。 任青媞「嚶嚀」一聲,投入他懷內。擁著她灼熱的嬌軀,劉裕的心神卻飛到建康上游的桑落洲。宰掉桓玄後,他會把精神投進朝廷的鬥爭裡去,剷除所有反對他的勢力,依劉穆之的計畫,逐步改變社會不公平的現狀。他已再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南方的百姓,又或別人的夫君、孩子的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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