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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第九章 隨機應變

  「燕郎!燕郎!」

  燕飛閉上眼睛,進入元神的精神層次,回應道:「我離千千愈來愈接近了,如計畫不變,後天可抵日出原。」

  紀千千喜孜孜的道:「燕郎燒掉慕容垂的軍糧,開始見成效哩!風娘剛才告訴我,她曾勸慕容垂以我們來交換糧食和安全撤退,只是慕容垂仍不肯服輸,但風娘預估他遲早要屈服。」

  燕飛道:「千千要有心理準備,風娘的猜測只是她主觀的願望,像慕容垂這種人,只要有一線機會,絕不會罷手放棄。」

  紀千千不解道:「糧盡之時,慕容垂如何撐下去呢?」

  燕飛道:「所以我說千千心裡須有個準備,現今慕容垂手上唯一的籌碼,就是千千和詩詩,他會設法營造一種形勢,令我們荒人不得不捨命來救,讓他可盡殲我們。」

  紀千千大吃一驚,差點心神失守,中斷心靈的連結,道:「那怎辦好呢?肯定會嚇壞詩詩。」

  燕飛暗歎一口氣,道:「你必須鼓勵詩詩,教她堅強起來,千萬不要氣餒,苦難轉眼便會過去,詩詩必須為未來的好日子提起勇氣。」

  紀千千道:「慕容垂只能以我們來威脅你們,對拓跋珪該沒有任何作用。你們可否待慕容垂糧盡的一刻方到日出原來,那便不愁他不屈服了。」

  燕飛苦笑道:「難在我們沒法知道慕容垂何時糧盡,若讓慕容垂知道我們用的是緩兵之計,絕不會坐以待斃,而會不顧一切的撤退,那時我們只有狂追的份兒,恰正墮入慕容垂的陷阱去。」

  紀千千沮喪的道:「千千高興得太早了。」

  燕飛道:「千千放心,當適當的時機來臨,我會公開挑戰慕容垂,開出他不能拒絕的條件。相信我,我定可把你們救出來,很快我們又可以再在一起。」

  紀千千道:「千千信任你,燕郎珍重。」

  聯繫中止。

  燕飛睜開虎目,映入眼簾是拓跋儀的臉孔,他正呆瞪著自己。

  燕飛問道:「甚麼事?」

  拓跋儀道:「崔宏和他的人到了。」

  依照原定的計畫,崔宏和他手下五千拓跋族戰士,負責把載滿糧食的騾車護送到平城去。現在形勢有異,計畫隨之改變,大夥兒會合後,共赴日出原,以應付燕人或許會趁他們長途跋涉、人疲馬倦、陣腳未穩的時刻來襲。

  燕飛聞言起身,道:「我們須立即舉行到日出原前最後一場議會。」

  拓跋儀明白過來,曉得燕飛定是從紀千千處得到最新的情報。

  ***

  八十二艘戰船,披星戴月的在遼闊的大江航行,逆流西上。

  劉裕卓立在「奇兵號」的指揮臺上,迎著河風,衣袂拂揚,確有君臨天下的威勢。左右伴著他的是魏泳之和老手,兩人見他神馳意飛的模樣,都不敢說話擾他。

  這一刻劉裕心情的暢美,是沒法形容的。桓玄今次自尋死路,事實上是有跡可尋,雖然他從未見過這個平生最痛恨的大敵,但對他的瞭解,卻或許超越桓玄對自己的瞭解。

  像桓玄這種高門子弟,目中無人,狂妄自大,他要得到的東西,會千方百計,不擇手段的去奪到手上。在荊州,他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當他想得到某人或某物,會一意孤行,從來不理後果,淡真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成了犧牲品。當桓玄成為南方最有權勢的人,再沒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可遏制他篡朝奪位的野心。

  事實上他並沒有顧及後果。

  在魔門精密的部署和周詳的計畫下,桓玄輕易除去聶天還和郝長亨兩大勁敵,還以風捲殘雲的姿態,不費吹灰之力的攻克建康,斬殺司馬道子父子,聲威之盛,一時無兩。

  如果他能於此關鍵時刻,沉著氣和魔門繼續合作,依照原定的計畫,憑其尊貴的出身,推行正確的策略,確大有機會成為新朝的天子。可是桓玄的劣根性很快顯露出來,以為一切功勞全歸於己,建康只是另一個江陵,令他完全失控。內則視建康高門如無物,把司馬德宗當作奴才,再不肯聽魔門的逆耳之言,還把魔門的人排斥於權力中心之外;外,則不把他劉裕放在眼內。

  當魔門驟然撒手再不管桓玄的事,如果桓玄能認清楚形勢,集中全力對付他劉裕,即使失利,亦不致敗得這樣快這樣慘。可是桓玄的性格和出身害了他,使桓玄打從心底裡看不起他劉裕,而桓玄本身是絕經不起挫折和打擊的人。忽然間,桓玄醒覺建康並非江陵,在建康他只是個不受歡迎的佔領者,沒有人真心的支持他,這個想法令他生出懼意,棄建康逃返老家江陵。

  可是重返江陵後,荊州諸將均向他表態效忠,他的錯覺又回來了,以為一切依舊,荊州軍仍是桓溫時期的無敵雄師,而他更急於雪恥,重振威風,就是在這樣沒有自知之明的心態下,妄然發動孤注一擲的反擊。

  劉裕比任何時刻更清楚知道,桓玄的小命正緊握在他手上。

  淡真呵!為你洗雪恥恨的時刻真的來臨了。

  ***

  「咯!咯!咯!」

  尹清雅的嬌聲,在艙房內響起道:「是不是高彥那個小子?又有甚麼事哩!」

  高彥推門而入,向坐在艙窗旁的尹清雅嘻皮笑臉道:「老夫老妻,還有甚麼事比為你解悶兒更重要。哈!我見你的艙房燈光亮著,當然要過來看看。」

  看著高彥掩上房門,來到身旁坐下,尹清雅沒好氣道:「誰和你是老夫老妻?你最好檢點些,不要以為立了些小功小勞,我會格外寬容你。噢!放手!」

  高彥收回剛捏了她臉蛋不規矩的怪手,心滿意足的歎道:「終於到了收拾桓玄這個奸賊的時候,雅兒開心嗎?」

  尹清雅雀躍道:「人家正是因太興奮,所以睡不著。我們真的可以打敗他嗎?」

  高彥道:「你可以放十萬個心。桓玄比起我們的小劉爺,實在差遠了。老劉這小子真的不賴,場場硬仗,卻是每戰必勝。桓玄這蠢傢伙打過甚麼大仗?兩人根本不能相比。」

  尹清雅半信半疑的道:「希望今次不會是例外。」

  高彥神舒意暢的閉目道:「雅兒只須看我的神情,便知我這個最害怕上戰場的人也毫不害怕,尤其我們現在乘的是『奇兵號』,有南方第一操舟高手老手把舵,縱然在戰火漫天的大江之上,仍可倒頭大睡,高枕無憂。上戰場哪有上得這般寫意的?而事實偏偏是這樣。」

  尹清雅兩眼上翻,罵道:「真誇張!」

  高彥睜眼朝她瞧去,道:「我們生多少個孩子好呢?」

  尹清雅左右臉蛋立即各升起一朵紅暈,大嗔道:「誰和你生孩子?」

  高彥大樂道:「雅兒猜會是誰呢?來!讓我哄雅兒入睡,醒來時,該身在崢嶸洲哩!」

  ***

  燕飛偕向雨田,來到遠離營地北面的一個小山崗上,苦惱的道:「看來慕容垂是不肯甘休的了。」

  接著把與紀千千的最新對話詳細道出。

  向雨田皺眉苦思片刻,道:「你的心是否很亂?」

  燕飛點頭應是。

  向雨田道:「這正為慕容垂最厲害的手段,可利用紀千千主婢,擾亂你們的心神,令你們喪失理智,作出錯誤的判斷、錯誤的行動。換過是拓跋珪,保證慕容垂難以得逞。」

  燕飛道:「你說出了我們最大的弱點和破綻,不過縱是曉得如此,但關心則亂,所以我找了你這個最清醒的人到這裡來想辦法。」

  向雨田道:「你肯定找對了人,我是旁觀者清,慕容垂既拒絕了風娘和平解決死結的提議,顯示他心有定計。可預見他只有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方肯接受你的挑戰,而現在明顯他仍未陷進這個田地。」

  燕飛頹然道:「我最害怕的情況,是甫抵日出原,慕容垂趁我們人疲馬乏之際,公然表示要在某時某刻處決千千和小詩,那時我們該怎麼辦呢?」

  向雨田斷然道:「慕容垂只是虛張聲勢,他肯定不敢下手。」

  燕飛搖頭道:「你太小覷慕容垂了!當如他般的一個人,作出了于他最有利的選擇後,是絕不會改轅易轍,教人恥笑。試想如下的一種情況,如他在陣地外架起高臺,堆滿淋上火油的柴枝,然後把千千和小詩縛在高臺的木樁上去,再點火焚燒,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向雨田仍保持冰雪般的冷靜,點頭道:「這個大有可能發生,且是無法化解的毒計,我們肯定會發了瘋般沖過去拚命,結果會是我們全軍覆沒,還被慕容垂搶去糧食,拓跋珪也同時完蛋。」

  接著思索道:「可是慕容垂同樣要冒最大的風險,如果我們忍得住手,完蛋的肯定是他,那時他只好把千千和小詩從火場裡救出來。對嗎?」

  燕飛道:「我們忍得住嗎?且你還算漏了一個可能性,就是慕容垂處死她們後,可循太行山北的軍都關退卻,再派人死守軍都關,讓他可以從容退往中山,只要途上得中山來的援軍接應,他便不用完蛋。記著他的兵力仍是在我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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