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黃易 > 大唐雙龍傳3 | 上頁 下頁 |
| 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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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雙目電芒乍現,盯著臺階上李子通座旁的雲玉真冷哂道:「你害死素姐,結下我和徐子陵這兩個永不會饒過你的死敵,虧你還笑得出來。我何時說過要擊垮老杜的大軍?不過假如偷襲老杜的竟是沈綸的人,那後果又如何呢?」雲玉真給他看得心中一寒,使一向伶牙利齒的她也說不出話來。眾人則聽得露出疑惑之色。 李子通首次動容,像從仇恨和美色間清醒過來般,沉聲道:「少帥是否想假扮沈綸的人偷襲江淮軍,只是此計知易行難,只要他們雙方碰頭交涉,當會知是我們從中弄鬼。」寇仲暗忖李子通終是個人物,到這種關鍵時刻,絕不含糊。 大堂內鴉雀無聲,人人靜待寇仲的回答。寇仲從容道:「若由你們的人出手,先不說瞞不過江淮軍探子的耳目。就算你們換上江南軍裝束服飾,假設用的仍是江都鐵記打制的刀槍劍戟和昌輝隆制的弓和箭,只不過落得笑話一場。所以大王才有知易行難之感。」鐵記和昌輝隆乃江都最著名的兵器製造商,無人不識。 左孝友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緩緩道:「聽少帥這麼說,定是備有一支可天衣無縫地假扮江南軍的部隊,對嗎?」寇仲尚未來得及回答,雲玉真插入道:「怎知你寇仲不是空口說白話?要找這麼一支部隊,豈是區區十來日可辦得到的,既要有江南口音的士兵,用的更須是江南各大兵器廠打制的出品。」 寇仲微笑道:「雲幫主曾到過洛陽,喝過榮鳳祥的壽酒,不知是否也認識一個叫陳長林的人?」雲玉真臉色微變道:「從未聽過!」 另一將領發言道:「請大王明鑒,陳長林是我的同鄉,其族人世代均建造海船和與南洋諸夷交易。」只聽他口音,便知此將乃如假包換的江南人。秦文超奇道:「雲幫主怎會不認識此人?連我身在江都,也聽過他是王世充的重要客卿?」 李子通呆了一呆,接著悶哼一聲,不悅地怒瞪雲玉真一眼,道:「少帥請說下去。」寇仲聳肩道:「事實上沒甚麼好說的,長林兄因不屑王世充所為,故來投我,更特地回南海郡招募一批子弟兵,當然還自備兵刃箭矢。嘿!不好意思,正是他們劫去老窟的五百匹契丹良馬,請大王明察。」 白信接入道:「大王明鑒,少帥軍現在和我大吳唇齒相依,江都今日城破,明天便輪到梁都,故此我們不該懷疑少帥的誠意。」邵令周冷哼道:「寇仲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令人難以測度,說不定因心切救人,遂以訛言詐騙,大王請三思。」 寇仲哈哈一笑,迎上李子通似兩支利箭般射向他的淩厲眼光,侃侃而言道:「大王怎都要搏這一鋪,否則江都城破時,你徒然費力殺了我寇仲,還不是一無所有。只能是多出一批追殺大王的敵人,包括陳長林數千擅于海戰的兄弟兵在內,你絕不划算。」李子通臉色終於微變,最後這幾句實具有極大的威脅力,因為他確有萬一兵敗時逃往海外的計算。 此時眾人目光全集中在李子通身上,待他決定。雲玉真和邵令周心中大叫不妙時,果然李子通長歎一聲,泄了氣般道:「給我把桂兄弟兩人請出來,少帥是否仍有興趣留下來喝杯水酒呢?」寇仲心底暗抹一把汗。知道總算把已交了半條到閻皇手上的小命撿回來。 *** 徐子陵的眼睛看著盤膝坐在丘頂的師妃暄,耳朵聽的是她有若仙籟的悅耳聲音,又被覆蓋在迷人的星夜下,心中泛起難以形容的滋味。無論將來是敵是友,這一刻肯定是終身難忘。只聽她溫柔地道:「花間派從來沒出過甚麼窮凶極惡的人。他們追求的是以藝術入武道,也視武道為一種與人直接有關的最高藝術。所以其傳人均多才多藝,著重意境神韻,故能於眾多門派中自樹一幟,盛名長垂不衰。」 徐子陵不解道:「既是如此,為何花間派被列為魔門的兩派六道之一,還與陰癸派平起平坐。」 師妃暄仰觀星空,秀眸射出動人的采芒,似是能看破宇宙美麗外表下的真義,油然道:「統道之別,實因思想的分異而來。春秋戰國時百家爭鳴,始有流派之分,到漢武罷黜百家,獨尊儒學,人人都奉儒學為正統,然後才有正邪之分,這純屬人為。魔門的信念來自何方,已難以逐一追源溯流。只知他們反對儒學仁、義、禮、智、信那一套,斥之為虛偽愚民之學,經過長期的發展後。益發離經叛道。漢末的黃巾賊和五斗米師,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任何思想走向極端,都會離道入魔的。」 徐子陵聽得茅塞頓開,一向以來,他和寇仲對陰癸派的所作所為都感到難以理解。因為他們自少接受的,就是白老夫子那一套融合了佛學的儒家之道。 師妃暄別過俏臉,淡然道:「儒家講的是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花間派卻是個偏向極端的宗派,認為人的真性情可淩駕一切道德之上,配以藝術,發展出一套正統教派難以接受的東西,故被人歸之於魔門之列,事實上花間派和陰癸派是有本質上的差異的。」徐子陵瞧著她有若靈空幽谷般起伏的絕美輪廓,低聲道:「那石之軒又怎麼看?」 師妃暄把目光投回遠方的山巒曠野,像給觸及心事般,良久才輕歎道:「石之軒怕是魔門的一個異種,身兼花間派和補天閣兩宗派之長,而這兩派的武功心法和路向均有根本的分異,到現在仍沒有人明白他如何能把兩派的武功融合為一,創出人人驚懼的蓋世魔功。」 徐子陵終忍不住,問道:「石之軒既是邪惡的人,那……那……」師妃暄蘭質慧心,當然猜到他欲言又止的原因,柔聲道:「子陵兄是否想問,石之軒既是這樣的一個人,敝門的碧秀心怎會為他誕下一女,更擔心妃暄會重蹈覆轍,對嗎?」 徐子陵俊臉一紅,尷尬道:「我只有你指的前面那個意思,卻尚未想及後面那一個。」師妃暄又別過臉來瞧他,似乎很欣賞他著窘的表情,香唇逸出一絲笑意,輕輕道:「若不是秀心師伯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情操,以身試魔,這天下已給石之軒弄得天翻地覆,魔長道消。」 徐子陵一怔道:「既是如此,為何小姐對石之軒的徒弟還這麼欣賞和信任?」師妃暄破天荒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神態嬌憨的哂道:「終還是這個問題,仍要口口聲聲說未曾想及嗎?」 徐子陵的俊臉再次通紅。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在她清澈的眼神下會這麼沒自製力。師妃暄長身而起,玉容回復止水不波的情狀,岔開話題淡然道:「子陵兄要到那裡去?」徐子陵聽出她道別之意,心中不能控制的湧起不滿的情緒,強攝心神起立道:「師小姐若有要事,請隨便好哩!」 師妃暄沉默下來,凝目遠方。山風吹來,她那襲青衣儒服隨風拂揚,獵獵有聲,構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絕美圖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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