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永恆(17)_黃易

十七

　　那騎單車的小孩向他俯跌過來，他趁勢一把將小孩抱起，放在地上，另一隻手掏出一迭足有數百元的美鈔，塞在小孩手裡，叫道：「這足夠買下你的單車了。」

　　那小孩眼睛立時發亮，以與他年紀絕不相稱的純熟手法，將錢塞進褲袋裡。

　　淩渡宇騎上單車，因為座位太低，半蹲半立地猛踏單車，箭矢般沖前，來到兩巷交叉處，另一端數名大漢追至，淩渡宇見勢不對，一腳踏地，整輛單車提起一百八十度旋轉，猛力一跺，往回沖去，那群小孩可能怕他反悔，早逃得無影無蹤。

　　這次暢通無阻，淩渡宇冷靜地計算著位置和角度，在大街小巷穿來插去，直至估量已遠離剛才受襲的地方，才在一個街角棄下單車，步進人來人往的大街去。

　　淩渡宇心想目下當務之急，是和夏能聯絡，借助他的力量抓這些人，同時，也可以取些防身武器，重新擁有自衛的能力。

　　街旁一個電話亭映入眼簾。

　　淩渡宇大喜過望，來到電話亭前，一個男子背著他在打電話。

　　淩渡宇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全神留意著街上駛過的每一輛車，每一個人，這批人處心積慮來暗算他，一定不會就此甘休。

　　而且他們行動時迅捷而有組織，顯示出可怕的實力，只要一個不小心，落入他們手裡，將難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男子在電話亭裡說個不休，一點沒有停下的意思。

　　淩渡宇不耐煩起來，輕敲著電話亭的玻璃門，示意有急事需用電話。

　　男子終於放下電話，推門而出。

　　淩渡宇側身閃進，正要拿起電話，心中忽地閃過危險的感覺。

　　但一切已太遲了。

　　一件硬梆梆的東西斜斜向上，緊緊頂在他的脊椎處，淩渡宇心中一寒，這個角度恰好可以將他大半條脊椎轟碎，假設讓那發生，今生休想再移動半個指頭，只是這點，已可推知對方是經驗老到的職業槍手，使他識相地不敢妄動。

　　剛才裝作打電話的男子以冷硬的聲音道：「不要動！淩渡宇先生。」

　　這時四面八方都有大漢迫來，手插袋裡，暗示著武裝的力量。

　　在快要贏得這一局時，一下子全輸出去。

　　淩渡宇雖是心中憤恨，也不由不佩服對方陷阱的巧妙。

　　背後的男子嚴厲地命令道：「慢慢退出來！」

　　槍嘴頂著他往街上走去，前後四方均有虎視眈眈的大漢，但最要命還是背後的槍。

　　在拐角處，一輛大房車停在那裡，後廂的門打了開來，淩渡宇走到車門前，正想說話，後面一股大力撞來，使他猝不及防下撲進後廂裡。

　　「轟！」

　　後腦著了重重一下，天旋地轉下，淩渡宇昏了過去。

　　＊＊＊

　　意識倒流回淩渡宇的神經裡，腦後的痛楚同時脈動，但大腦已能重新開始正常的活動。

　　他慣例地不睜開眼睛，保持著原先昏迷的外象。

　　幾個微弱的呼吸聲在他身旁響起，他靜神默察，斷定附近最少有八個人，他們的呼吸均勻穩定，顯示出冷靜和自製。

　　同時間機器開動的聲音在耳膜裡激蕩，身體也受著車輛開行時的顛簸震動。

　　他估計自己應是在一輛貨櫃車的貨櫃內，只不知目的地是哪裡？

　　他並不是躺著，而是坐在一張冰冷的鐵椅裡，手足都給緊緊地用近乎塑膠手銬一類的東西和椅子縛在一起，一點鬆動的餘地也沒有。

　　他唯一可做的事是繼續裝作昏迷。

　　身旁這些人非常沉默，除了呼吸外，再沒有其他聲息，連移動的動作也沒有。

　　沉靜得異乎尋常，不合情理。

　　驀地左邊響起聲音，接著淩渡宇左臂蚊咬般刺痛，一管針插進他肌肉裡，藥物一支箭般激射進體內。

　　一股麻痹感由注射的地方隨著神經往身體其他部分蔓延，時間剎那間陷於近乎停頓的狀態，他雖仍在呼吸，但一呼一吸像世紀般的漫長。

　　所有聲音，包括自己呼吸的響聲，退往遙不可及的遠處。

　　淩渡宇心中恍然，對方注射進自己身體的藥物，是一種能將神經的敏銳性減低的鎮定劑，看來對方會是用催眠術一類的方法來對付自己，因為鎮定劑可以減弱一個人對現實的「執著」，有助於催眠的進行。

　　他不驚反喜，出生後在西藏的十五年，他接受了最嚴格無上苦行瑜伽的磨練，其中一項是對抗各式各樣的毒藥，包括兩百三十七種蛇毒，故此養成了對大部分藥物和毒物的抗體。

　　淩渡宇集中精神，就像要在意識大海的至深處，往水面上升上去，這類藥物，通常最劇烈是剛侵進神經內的剎那。

　　一道柔和的燈光射在他臉上。

　　「叮！叮！叮……」

　　金屬碰撞的清響，一下一下地在他耳旁響起，如夢似幻。

　　淩渡宇的正常意識逐漸回復，他成功地以精神意志，將藥物的作用壓下去，表面上則模擬著藥物的反應，緩緩張開雙目，露出昏沉的神色。

　　光線驀地轉強，換了一般人的正常反應，一定在不堪刺激下閉上雙目，但淩渡宇這瑜伽高手裡的高手，對全身的隨意肌和不隨意肌，都能控制自如，在有必要時，甚至能使心臟暫停跳動，造成假死的現象。

　　這時他依然茫然睜眼，無視刺目的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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